2012年12月18日,我入伍后的第7天,作为班长“钦定”的值班员,在晚点名的时候组织着给班里最后一位新兵的欢迎致辞。一边打着那些老掉牙的“官腔”一边细细的打量着这位竞争对手。不高的个子,有点木讷的眼神,好像并不能威胁我目前的地位。结束之后,先是“熟络”的给他介绍着班里的成员,又是“热心”帮着他整理床铺,直到熄灯号响,才结束了我的表演。躺在床上的我,也不会问自己累不累,因为我的原则就是动点脑筋在别人累的时候,自己舒服一点,毕竟不是谁都能成班长的心腹,而心腹或多或少都有点特权。
三个月的新兵营过得很快,自己全新兵营理论成绩次次满分,五公里第二,再加上每次自己在班长们面前“积极”的表现,就算有自己表现差的科目,动动脑筋也可以免受皮肉之苦,这份“熟络”也让我在新兵的圈子里也有了一席之地,我那时甚至都可以预见,自己会舒舒服服混成老兵,而结果大差不差。我总是能及时的变成班长们想要看到样子。再看那位,僵硬的队列动作,奇差的理论成绩,本来还不错的体能因为他是跺脚跑步,也显得格外费力,回想到三个月前的多心,得意似乎已经挂在了脸上。
再后来我们到了同一个连队,不过他的好坏已经不重要了,毕竟不在一个班,缘尽于此。作为“尖子”在一场场集训、科目示范,从一个驻地换到另一个驻地,对我来说,已是家常便饭,我都快忘了我的战友里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那是一场很普通的个人五公里越野,戈壁滩的路格外的难跑,每一步都要把脚从沙子拔出来,第一还是那个从新兵连赢我到现在的家伙,不过我已经习惯了,第二也挺好,更何况沙子地那么费力,凑合到终点吧,反正后面一群人在垫底,然后得意的扭头,我看到我身后跟着的一个有点陌生身影,他跑步还是费力的跺着脚,只是那一刻我有点慌了神,“怎么可能是他?”,我再次回头,他朝费力我笑笑,可在我看来像极了嘲笑。
“开什么玩笑,被他超了,面子都丢光了”。于是拉紧身上的枪带和装具,发了疯一样像前面冲去,可是我不管怎么跑,他都像个幽灵,紧紧地跟着,不让距离拉开到五米以上,我突然发狂节奏好像也吓到了第一,他回头,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我刚才的表情,十米的距离在长跑里,可以忽略不计。没有听清指导员报的时间,也没有影视剧里的奇迹,第一和第二没有变化,一切照旧。他笑着说:“你们俩好厉害,最后还能跑这么快。”我笑了,第一也笑了,只是这笑里的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清楚。
后来我慢慢的话也少了,自己的手确勤快多了。
2015年10月,广东揭阳,我依旧熟络,帮他照看着集市里最深的摊位,没有什么显眼招牌,一块纸箱皮写着“粮油、副食、水果”。
“大爷,今天的水果特新鲜,过来买点吧。”
“我知道,小黄家的的水果从来都是新鲜的,斤两足。”
等那个大爷靠近我才发现,他的眼睛似乎有眼疾,他连数钱的时候都是摸着上面的盲点,可在找给他钱后,他却直接放进了口袋。
“大爷,你不点点吗?”
“小黄的朋友,不会骗人,我眼睛瞎了,心里亮堂着。”说完便冲我挥挥手,消失在了人群里。
广州人的夜晚好像格外的惬意,自家编织的藤椅,配上自己烤的海鲜,就着啤酒,他又冲我笑笑。“你笑什么?”“开心啦,不笑我还瞪你吗?”“哇,你都会开玩笑了。”他又笑笑,只是现在想来,他的笑好像都是一如既往的诚恳。“你还记不记得那次五公里你差点把我超了?”“不还是没跑过你吗,我比较笨嘛,所以每次都想认真点,训练、跑步都很差,又不会做事,你跑的快,我就想跟着你,肯定不会落到最后。”
那一瞬间,突然觉得自己活得好累,什么都只是做做样子,所谓成绩也只是自我欺骗的工具,原来自己才是天下第一等的蠢人。一辈子很长,确实要花很多心思,可是做好一件事,绝对用不到费尽心机的程度。不如慢一点,认准一件事,不如笨一点,做好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