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新星幸存者

一

死寂。

比死亡更象死亡的死寂。

除了自己几近绝望的心跳声和呼吸声，货车司机李无法感受到任何生的气息。

他机械地摸了摸手，随即放下：隔着人体太空仓，是触摸不到脉搏的。

原来，要确定自己还活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扭过头看着窗外。

一颗暗红色的星球占满了舷窗的圆框，仿佛是团等待被吹成酒杯的炙热玻璃：哦，它已经将那一面伤口转了过来。tmd，这样子真像是地狱啊！

二

死寂。

比死亡更可怕的死寂。

“据说，在毫无声音的环境里面，只要3天，人就会疯掉。”

货车司机李想着在新世界待产的菟，狠狠地给了大腿一拳：绝不能绝望。

窗外的星球已经自转过两次了。

如果真空锚效应失效的话，就要跟着它一起旋转了。那样，会不会就不这么无聊？

为了不让自己疯掉，李曾经试着发出各种声音。

他唱歌，唱那首只送给菟的情歌。然而人体太空仓的AI马上就发出警告：氧气消耗异常！你这是在自杀。

AI说的对。于是，他关闭了AI除生命维持之外的所有系统：在如今的境地，即便是和机器交流、哪怕只是一点点声音，都是非常奢侈的事情。

三

死寂。

连死亡都将被杀死的死寂。

李是“文明复苏与研究委员会”辖下运输部的“货车”司机。

在莫名其妙处在这种绝境前，李的工作非常简单：每一个新世界年往返母世界与新世界一次，将委员会在母世界收罗到的文明残骸运回来。然后就是休假，直至下一次任务。

李喜欢这份工作，薪水高，将近大半个新世界年的假期，在大多数人都失业的现在还能有什么可抱怨的？旅途的寂寞？这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这次，要不是该死的超新星爆发，想必回去后就能看到菟新生的婴儿了。TA会是个女孩吗？

如果当时自己动作快一些，哪怕快几个毫秒，“货车”就能够全部躲藏在掩体星球之后，飞船尾部的动力舱和量子即时通讯设备就不会被狂暴的射线流摧毁了。会有如果吗？

李摇摇头：还想这些干什么？很快就要结束了。

四

货车司机李知道，大约1个新世界日之前，生命维持系统就已经停止，最后的能量全部用来维系制氧装置的运作。但只靠氧气，人是不能生存的。

现在的身体，虚弱得仿佛是倒空的牛奶罐：空空如也，没有一点可供维生的营养。

幻觉在半小时前就出现了。也可能是两个小时前。谁知道呢？

李的眼前出现了弥留中的奶奶，她喃喃说道：母世界…

李的眼前出现了拉风琴的桃乐丝，她喃喃道：母世界…

李的眼前出现了砸核桃的赵老师，他喃喃道：母世界…

母世界…母世界…母世界…母世界…

去你的母世界！

李在轰然巨响的脑海中轻声高喊：如果不是该死的母世界！如果不是那些该死的文明破烂！如果不是该死的超新星爆发……

挣扎吧…

反正是最后的时间了…

反正人总要死的…

五

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无边的黑暗中，失重也已经失效。

货车司机李的身体和灵魂开始坠落，落到永无光线和希望的深渊。

再见了，新世界！再见了，菟！再见了，生命…

轻微的震动。

是真空锚失效了吗？已经处于死亡状态的李想道。

管他呢！请快点结束！

在永夜到来前，“货车”的船舱瞬间亮了起来，设备启动的嗡嗡声也响了起来。

柔和的光线刺痛了李的眼睛。是天堂之光吗？

“注意：飞船已经重获全部动力。温度正常。空气正常。放射及有害物质清除。生命维持系统注入机能唤醒素。李，你可以脱离人体太空仓。你获救了。”

AI的声音依旧冰冷，此刻却胜过世间最温暖的声音。

六

“20个新世界日前，位于γ旋臂43号区域发生超新星爆炸。经证实，在该区域空域的3183艘飞船，有3182艘均无法定位，有关方面相信已经遭遇不测。仅有“文明复苏与研究委员会运输部”的一艘货运飞船，持续传递出史前的古老信号，帮助搜救局救援到了唯一的乘员。让我们为获救的，以及逝去的同伴祈祷。”

“生命不息，探索不止…”

新世界阿肯平原的新人类保育中心中，一个女子看着新闻画面泪流满面。在她身边，一个女婴静静躺着。

与此同时。茫茫宇宙中，一架救生船正飞速飞向新世界、飞向希望。

刚刚获救的货车司机李同样泪流满面，亲吻一台小小的仪器。

“幸好自己在货车能量泄漏完之前，想办法启动了你…”他语无伦次地自言自语。在他身边，是一个略长的盒子，上面写着“魅蓝NOTE3快的漂亮 薄的持久4100mAh大电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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