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章摘要:
瓷儿日夜兼程赶到榆叶城发现师兄安然无恙,茅山赤练蛇也受俩姨感召承诺为他们办好出城证后就归隐故居,以后再不蹚江湖中那一趟浑水。瓷儿和符凡迪开心地去吃山药枣泥糕时意外发现被人下了剧毒,命悬一线的糕店老板竟是当今皇上之兄长。看他们夫妇为人良善,瓷儿决定施于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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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痛别榆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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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儿回首乌谷后,首先把估摸着能用上的东西包括研磨好的千年首乌粉装了满满一大袋。
几个月前姨仨从首乌谷出来时其实也带了蛮多首乌粉的,可没想到后来会驻扎在天籁国了,也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住一起,首乌粉在两个月前就已吃完了。瓷儿心里一直担心着,就怕哪天一起床,突然发现俩姨有白发了。
瓷儿喜欢看上去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俩姨,那给她一种极大的安全感。一想到有一天她们可能突然现出老态龙钟的模样,瓷儿就觉得很恐惧。
“月有盈亏花有开谢,想人生最苦离别”,而所有离别中最绝望的就是死别。
太爷爷的死曾让瓷儿感到万分的孤独和无助。生老病死,老的后面就是病和死。瓷儿希望俩姨看上去永远都和现在这么年轻,永远都是活力四射,精力充沛。
幸而这两个月来俩姨的容貌并没有什么变化。她们这出奇年轻的容颜大概并不完全得益于首乌谷和首乌粉?是因为她们那高深莫测的武功造就的?但愿如此!
不过最好还是让俩姨恢复每天吃首乌粉的习惯瓷儿才更放心些。可俩姨自己倒一点不担心似的,还说这千年首乌粉绝对是好东西,既然大家都住一块了,要吃就一起吃,绝没有把好东西单独留出来独享的道理。
俩姨对大家是真好。天籁国是一个神奇的大家庭,大家来自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经历和背景,性格也是完全不同,可大家相处得比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还要融洽,还要温馨。
瓷儿现在到了榆叶,离家很近了,但对要不要回家看看却一直犹豫不决,遇上朱正南这件事,倒正好帮她做了决定。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救人,要尽早把朱正南夫妇带到西宁。当然,要不要邀请他们去天籁国,瓷儿不会冒然作主,她会把他们安排在西宁的旅店后先去禀告俩姨。
想到朱正南夫妇,瓷儿没有心思在首乌谷多逗留。她既没有舒舒服服地洗上一个温泉澡,也没有好好地把整个首乌谷巡视一遍。小心地包好两颗夜明珠,背上大袋的药物,瓷儿片刻都没有停留就启程回榆叶城了。
2
瓷儿离开后,刘王妃立即拴上了所有的门,又抱了几床被子给朱正南做了个地铺。当她一个人看着人事不省的丈夫,又想到棺材里面目全非的儿子时,心里悲痛到了极点。
离开王府有七年多了,当初匆忙出逃,朱正南只带了她和儿子,其他几个王妃生的孩子后来被赐自尽,王府在一夜之间树倒猢狲散,刘王妃想想都觉得后怕。
这几年来,虽然要靠自己以前好玩才跟厨子学的那一招赖以为生,可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没想到就是这样与世无争的生活朱正恩也并不允许,生在皇家真是一种莫大的悲哀!
刘王妃知道,姑父把他们夫妇藏到榆叶,他们这一派人手里就多了一个和皇帝抗衡的筹码,一旦和皇帝决裂,朱正南是他们可以高高举起的一面旗帜,但真正有哪天将大圣大和皇帝取而代之的话,朱正南也只是一个傀儡而已。
政治是一张大网,编织这张网需要很多的心力和手段。朱正恩那小子自有那方面的天赋和欲望,他想当皇帝的念头可能从他十岁左右就开始萌生了,从这点看,他的任何一个兄长都比不上他。
但愿来生能在寻常百姓家!刘王妃真心地这样祈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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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刘王妃以为朱正南已死她也要自尽追随的,可瓷儿给了她希望。而瓷儿走后,她的希望又变得和风中摇曳的烛火一样无力,对于瓷儿能否帮她她信心不足,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自尽又心有不甘,所以这时候的等待于她来说实在是一种煎熬。
刘王妃哭一会寻思一会,时间终于捱到了亥时,她伏在最外面的那道门上仔细倾听着外面的声音,心里又怀疑又期盼。
等了许久没听到什么脚步声,她不禁失望了。“唉,人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救活吗?再说素不相识的,人家凭什么冒死来救你。”正惆怅着,门上却突然响起三长两短的叩击声。
真来了!尽管是说好的事,可刘王妃还是感到一阵惊喜,她赶紧开了门。
瓷儿的守约,让刘王妃升起了很多信心,尤其是瓷儿把续魂丹给朱正南服下后,朱正南脸上泛起了一阵白一阵红的颜色,过了一会,那血红色的手印竟浅了许多,刘王妃不由得惊喜交加:你,你实在是世外高人哪!啊,小先生,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突然,她猛然醒悟似地向瓷儿跪了下来:小神仙,你能再看看我儿子可还有救吗?
掲开棺材盖,裂开的头颅、完全移位的五官,还有直冲鼻子的血腥味,让瓷儿胃里一阵翻腾,可死者换上的新衣以及她脑子里本来的概念,让她还是能感觉到这是一个英俊潇洒,风华正茂的年轻人。瓷儿一边叹气一边遗憾地合上了棺材盖。
这,就是所谓的政治么?
可怜九五之尊的皇帝,要享受大家庭其乐融融地相处的福乐却是一种奢侈。大昭皇帝是开国皇帝,大半生都在南征北战中,所以仅留下两个皇子,朱天校还主动让出了太子之位,但这样的幸运注定了不会长久。大明皇帝生再多的皇子,结局都只能是:相互残杀,留下最狠毒者因权力而疯狂,因权力而疑神疑鬼弄得人心惶惶民不聊生,然后步前朝被推翻的后尘。
这世界,难道就只有这一种存在方式么?这权力争斗的循环,就是这世界永远的轮回么?
刘王妃因失望和心痛再次瘫坐在地双泪长流。这,大概也就是作为母亲才会升起的幻想吧!人都成这个样子了,竟然还会问是否有救。瓷儿不禁大哭起来,比刘王妃哭得还大声,倒把刘王妃哭得睁开眼坐了起来:小先生,你,你怎么啦?
瓷儿的性格,用现在的话来讲就叫性情中人吧。她和俩姨一样,看不得这样悲惨和血腥的场面,她觉得这是背离人性的事情。
有人说:评说一代帝王的功过要看当时的综合国力,对于那些血腥残暴的行为要用历史的眼光去看,要理解历史的局限性。要知道,谁当皇帝不得踩着尸体走向皇位?谁当皇帝不要排除异己巩固统治?身在帝位,那是不得已而为之。
瓷儿觉得说这样话的人存在良知和情感的局限性。当他们成为躺在棺材里的这个年轻人时,当他们像徐家父子那样死了后还要被掏空内脏制成人干时,当他们亲眼看到几千几万个无辜者被活埋时,当他们身不由已被卷进政治的风暴遭受不幸时,他们还会这样评论吗?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情况下,血腥和残暴都不属于正义,不属于人类美好的情感体验。可是,愤慨好象没有任何用处,如果身处于这样一个世道之中,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还不是遇到什么就得受什么,再多的苦难都是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
瓷儿为自己感到庆幸,老天待自己真是不薄,这辈子,有太爷爷,有俩姨,有师兄们,有虽然不太了解自己内心的想法却也慈爱可亲的爹娘,最重要的是还有天籁国……天籁国是那么美好!瓷儿眼前又一次闪过梦中大鹏指示的情景。梦中那个金光闪闪的地方,它是那么的神圣,那么的充满吸引力,它,难道就是天籁国未来要呈现的状态?
狠狠地哭了一场,把郁结的情绪稍微发泄了一些,瓷儿擦干了眼泪扶着刘王妃坐到凳子上后柔声说道:大嫂,我这样称呼你好吗?你也不要再叫我小先生了,我是女扮男装,你以后叫我瓷儿吧。我师父她们在西宁,我带你们到西宁去,师父一定能把朱大哥救醒的。
刘王妃吃惊地看了瓷儿半晌才点头应道:好,谢谢你,瓷儿,谢谢你师父,下面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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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榆叶当时的风俗,死了人该停尸三天,但朱正南在儿子死后第二天又出了事,所以在第四天出殡也算正常。瓷儿推测,朱正恩只是要排除对他皇位有威胁的人,刘王妃是女流之辈,既然他下命令时疏忽了,过后应该也不会再来找她麻烦吧。所以她让刘王妃索性在第四天光明正大地把人拉出去安葬。
按照事先议好的,那天一早,刘王妃在店门口放了个牌子,上面写着:请好心人帮忙安葬夫君与小儿,愿酬银一百两。
早作准备的瓷儿和符凡迪赶着马车“路过”糕店,在隔壁买完酥饼看到牌子时,瓷儿向符凡迪大声喊道:大哥,这银子我们挣了吧,正好盘缠紧了些,有了这笔银子我们进货就足够了。
这时,旁边有好几个人也围了上来,有人说:咦!怎么老板也死了?
有人说:那天老板不是叫嚷着谁进你们这个门谁家就也要遭此横祸吗?你看这下谁还敢帮你的忙?就算有胆大的不怕这诅咒,一百两银子也少了吧?
还有人说:算了,人家都已伤心死了,你就别提他说的那些糊涂话了。想想谁家遇到这样的事情不难过得神志不清啊?
这时符凡迪也从车上下来了,他对着大家说道:算了算了,我们不信这个邪,老板人挺好的,以前我们还经常来吃糕呢。一百两不少了,这忙我们兄弟俩帮了!
换了发型和装束的符凡迪还真没人认出他就是那个在街口卖唱的叫花子了。“兄弟俩”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复杂眼光中,在老板娘的指示下先从后院赶出他们买东西用的那辆畅篷马车,又把空棺材抬了上去,再用门板分别抬出朱正南父子并排放进棺材里,然后瓷儿赶了这辆马车,老板娘拿着先前租好的两把铁锹上了符凡迪赶的带篷马车,在众人的议论和注目下一直往郊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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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最伤心的事,莫过于丧子之痛。当瓷儿和符凡迪把棺材抬进挖好的坑里要填土时,刘皇妃扑倒在棺材上痛哭着不肯起来,师兄妹俩又陪着流了好一会泪。
“大嫂,快起来吧!你还得想想朱大哥呢,他身上中的毒,还是越早解越好啊!”
符凡迪赶的那辆马车,瓷儿早做了布置。两边是看上去像座位的长条木箱,一边放了些不能让外人看到的东西,一边躺着气息全无的朱正南。木箱底部有轻易发现不了的出气孔,上面盖着瓷儿亲手缝制的布套子。
刘王妃听了瓷儿的劝解强忍着悲痛从棺材上爬了起来。
不一会,林子里堆起了一座没有字碑,没有任何标志的土坟。后世的人们,可能谁也不知道,这里躺着的是一个正宗的皇孙,一个和所有人一样有过欢乐有过梦想却在花还没开的年龄就被一场骤然而降的严霜打了个粉碎的年轻人。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这样的沧海桑田之变迁,本就不足为奇。只是活在当下的人们,又有几个能看得开这样的生死离别?
“大嫂,其实人生处处是别离,今天告别昨天,当下告别刚刚,可哪一个离别又都是新的开始。公子既已入土为安,大嫂还是节哀顺变吧!后面的路还长,我们快上车吧!”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们。大恩不言谢。我们,走吧!”刘王妃究竟不同于寻常妇道人家。向埋葬着儿子的土堆深深地看了一眼后,在瓷儿的搀扶下,她毅然向躺着朱正南的马车走去。
朱家那辆马车,在离开一段距离后,车身被瓷儿推下了山崖,马儿被符凡迪抽了一鞭后毫无目的地向林子里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