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凌晨,我从酒吧打车回家,走进了楼下的7-11买了一包烟,外面下着雨,打湿了我的长卷发,我不耐烦地抓了一把。
对面情趣用品店的粉红色灯管在夜里发着亮光,我带着耳机用手指在烟盒上打着节拍,喝醉了酒的我走路摇摇晃晃,肆无忌惮地踩在路上的浅水洼中,雨水打在我的靴子上,又溅开来。
朋友常常问我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痛苦,我答不上来。
他们告诉我真正的痛苦往往伴随失败而生,可我明明总是被人爱着。
我是个幸运的人,我不配也不该痛苦,可我没有办法改变。
漆黑的夜,我并不害怕,如果会有意外发生,让一切都可以戛然而止也算是遂了我的愿。
我抽出一根烟正要点火,抬眼看到了对面的男人。
他走向我,贴得极近,低头问我可不可以借火。
我常常看不起搭讪的男人,大家的眼里都有欲望,欲望本身没有错,但把欲望变得浅薄就是错。
他没有,即使他靠得极近,即使我能闻到他身上小众香水的味道,即使他的眼睛闪着绝非善类的光。
我没有回答,将火机递给他,故意去触碰了他的指尖,他自然而然接过,先为我点火。
我们并排走着,我偷窥了一眼路边的车窗,映出我们的身影,极是登对。
还需要问什么理由,同类就该在一起。
“我叫阿祖。”
他说。
(2)
我很爱吃外卖。
前男友阿林在的时候,绝不会让我吃上外卖,再晚他都要让我等他做好饭,即使我说我饿到胃痛。
他教育我,外卖不健康,可我觉得方便又好吃。
阿祖不会,我们常常凌晨十点订外卖,吃着不干净的小龙虾,吃到一次又一次跑去卫生间,然后凌晨两点再用外卖汤下一些方便面。
我们互相嘲笑对方愚蠢,然后我再瘫坐在他的怀里,看着窗外抽着烟,抽到仿佛墙壁的缝隙里也充满着烟味。
周末我们会一起睡到下午,然后各自看书,然后一起吃个晚饭,在酒吧里喝上一杯。
出门之前我会问他,我穿哪一套出去会比较好。
他会认真在衣柜前挑选,然后拿出我最爱的亮片短裙。
我会满意地点头。
工作压力太大的时候,我会拒绝接他的来电,我将自己关在家里,一遍遍撕掉刚完成的策划案。
等到我做完了一个项目,又会嬉皮笑脸去找他。
我问阿祖,我可以不接你的电话吗?他说当然。
我又问他,我不在的时候他会做什么,他说做平常做的事,还有担心你。
我点点头,又快乐了起来。
遇见阿祖后,我少了许多痛苦。
(3)
我带阿祖去见了朋友们。
我们一起吃饭,一起唱歌,阿祖唱歌很好听,我们的合唱更好听,我们一起喝了很多酒,我抱着他开心地跳舞,在大家面前和他亲吻。
朋友们大叫“少儿不宜”,我说少儿也应该知道喜欢就可以亲吻,开心就可以跳舞。
阿祖笑着点头,搂着我摸了摸我的头。
第二天,朋友小红叫我出去吃饭,我赴约。
她劝我小心阿祖,我问为什么,她说阿祖是个很危险的人,看起来并不靠谱,对我也不好。
我不同意,我说阿祖对我很好,和他在一起,我会非常开心。
她痛心疾首,说我对阿祖是迷恋,说我太过盲目,一个半夜搭讪借火的男人会有多正经。
我不明白,一个晚归并在街头抽烟的女人又比借火的男人高贵到哪里去。
她拿出我的前男友阿林来做比较,是,阿林会照顾我的饮食起居,会夺走我的烟,扔掉我的酒,劝我换下短裙出门,在我说痛苦的时候叫我多看看生活的好,在我消失的时候打无数电话给我。
她还告诉我,因为我的“无缝对接”,阿林伤透了心。
我轻轻解释,我已经单身两个月。
小红拍着桌子说,这并不是重点。
其实我也觉得不是,这一场对话就不需要存在,哪里需要重点。
(4)
周五夜晚,我加班回到家,这已经是这个月阿林来找我的第四次。
我心里很烦,真的很烦,可我不能对他发脾气,因为所有人都会告诉我这是错的,毕竟他之前对我那么好。
虽然我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和阿林在一起的时候,我几乎不会反抗。
他说对我好的事,我都会去做,他说想要我改的事,无关原则我也会顺着他,他没有做错什么,但我不再爱他,在一起对他也不公平。
于是我提出了分手,我被好友们指责,我也会承认是自己对不起他。
这份愧疚在后来的夜里,也变成了倒向我的墙,我拦不住,只能任由它压垮我。
我好言相劝,告诉阿林我们已经结束,他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人,而我也有了新的男友,已经回不到过去。
我祈求阿林,希望他可以离开我的家,因为我真的很累,想要休息。
阿林坚持,我不和他好好谈一谈,他就不会离开。
我真的没有什么好谈。
我情绪崩溃,对他大喊,说着我内心真正的渴望。
我喜欢吃外卖,我喜欢穿短裙,我喜欢抽烟喝酒,我就想要独处。
他也大声责备我。
给我做饭是错吗?穿着暴露会有危险,抽烟喝酒是慢性自杀,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爱我。
可我从来没想过好好活啊,为什么所有人都告诉我不要这样活,却从没有人问我想怎么活?
说完这些,我蹲在地上痛哭。
阿林被我吓到愣住,最后他问我,阿祖会任由我这样堕落吗?
我说会。
阿林得到了他的结论,那就是阿祖并不爱我。
临走前他说,迟早我会知道只有他最爱我。
(5)
我发了两天的烧,荒废了珍贵的周末。
阿祖在我身边,熬了白粥,炖了鸡汤,大大咧咧躺在我的身边,我说感冒会传染,他说那就到了我报答他的时候了。
周日晚上,我好得差不多,吵着央求阿祖去酒吧小酌一杯。
他劝不过,问我可不可以就一杯,我连忙答应,一杯就一杯。
我们来到酒吧,遇到了小红。
小红责怪阿祖,怎么能把生病的我带来酒吧。
阿祖笑着说她想来就要带她来,而且她已经好了。
我连忙哄了哄小红,告诉她没关系,小红冷哼一声,转头离开。
从酒吧出来,我和阿祖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过了第一次见面的7-11。
我笑着扯他的领子,问他帅哥,可不可以借个火。
阿祖挑挑眉,说当然,拿出烟为我点火。
我们坐在台阶上,阿祖用外套盖住我的腿。
我佯装生气,问他是不是不希望我露腿,并谴责他是个封建的男人。
阿祖轻轻拧了下我的耳朵。
他说他只是怕我着凉,免得自己还要煲汤照顾我。
这让我突然难过了起来,为自己下意识先想到的是阿祖希望我穿着保守这件事感到难过,为自己成为了阿林想要我成为的人而感到难过。
我低着头不再讲话,阿祖感应到了我的不开心,歪过头看着我。
他说,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你,很性感,很美。
我问他,可以性感吗?
他说当然,性感无罪。
我再次开心了起来,摸了摸他硬朗结实的腹肌,坏笑着在他耳边说,谢谢,你也很性感。
(6)
和阿祖躺在床上,他突然问我要不要结婚。
我认认真真想了有五分钟,郑重地说要。
他开心到抱着我在床上打滚。
过了几天,我搬到了阿祖的家里,开始计划结婚的事宜。
结婚好麻烦,我们讨论到凌晨两点,我从卫生间洗漱出来,阿祖已经趴在床上睡着。
阿祖的手机亮了起来,我打开阿祖的微信,竟看到了小红发来的消息。
上面写满了我看得懂却一时不能理解的信息。
她说自己第一眼就爱上了阿祖。
她又说阿祖和我并不相配,真正合适的人应该互补,阿祖需要一个能够照顾他的人。
她说我是一个抑郁的人,结婚也不该是儿戏。
我用了好久接受了这些信息。
然后约了小红见面。
我不怪小红,她说的并没有错,她的感情也情有可原。
但我想告诉她,我们没有把结婚当作儿戏。
小红走了进来,我看到了她眼里真真切切的愧疚。
我对她笑了笑,将我的想法讲给她听。
她还是不理解,她觉得我错了,我应该选择一个像阿林那样可以救我于水火,带我回到世俗的人,而不是阿祖这样,陪我一起在地狱的人。
但她也说不会再见阿祖,会整理好自己的感情。
我没有再解释,因为我也不知道世上之事是否真的有绝对的对错。
我们起身、告别,我知道这一次以后,我也会失去小红这个朋友。
这时,我感到腹部一痛,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阿林骑在我的身上,拔出我身上的刀,又再次刺向我。
我听到他在不停地咒骂我。
他说,我为你做牛做马三年,我那么求你,你却要和认识几个月的人结婚,你这个贱人。
最后,我看向小红,她正哭着喊周围的人救救我,但此刻我最希望的是她可以看我一眼。
我想告诉她,这次我是对的,而她错了。
她以为会救我的人,反而把我推入了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