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盛夏,仿佛时光永远漫长,知了的聒噪,草莓味的冰淇淋,周杰伦的演唱会,少年干净的白衬衣都留在了他们永恒的青春里,年少时的轻狂,幼稚,在事后多年回味起来竟然也别有一番风味。
天朦朦亮的样子,遥远的天际显露出一丝云肚白,像一副淡淡的氤氲着墨水的水墨画。习惯了早起的他,蹑手蹑脚地钻出被窝,望着闭着眼睛睡得香甜的美丽的女子嘴角不自觉地浮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林潇放轻步伐,慢悠悠地踱步到门边,闪进了那间书房。这么久以来,都习惯了早起呢。要知道以前的他可是懒惰得不成样子的啊。不是喜欢打游戏消磨时光,不是在操场上踢足球挥洒汗水,就是喜欢和年轻的小姑娘勾肩搭背的。
他缓缓打开灯,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书桌上码着厚厚几摞法学专业书籍。顺手翻过看了一半的书,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如一个个豆大的蚂蚁一样填满着白净的纸张。正当他看到【我自己强奸我自己】的案件时,门吱呀一声推开了,门口的女子还穿着一件单薄的蕾丝睡衣,褪至膝盖的位置,肤白若脂。“你醒了?”“嗯,我来做早饭吧。你想吃什么?”“一个煎蛋,面包和披萨。”话音刚落,林潇撇过头来的刹那看到了桌子上的日历表。
刘思怡随即转过身进入厨房,正在她准备围上围裙的时候,手被另外一双手有力地握着,“还是我来下厨吧。你先去休息或者睡一觉,要乖啊,我先给你泡一杯红糖水。”林潇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地揉着她的碎发,在她右侧的脸颊上亲了亲。思怡似一位娇羞的女孩子一样露出了娇嗔的表情,有闭月羞花之态。
林潇把冲好了的红糖水,放在餐桌上。瓶口缭缭地蒸腾着热气,“小心烫。”他插嘴又补充了一句,望着她不自觉的眼神变得柔情起来,那眼睛似晴空万里的天空,似清澈见底的小溪,似夜空中的白月光。“行了行了,你快去做饭去吧。”女子一脸的不耐烦,催促他快点去厨房。林潇憨厚地笑了笑,一脸甜蜜。
思怡翻出手机,闲来无事就刷朋友圈,无意间刷到一个公众号,标题是这样写得:16岁的喜欢和26岁的喜欢有什么不同。这样的标题,一下子抓住了她的心,一行行浏览完。感触颇深。16岁时的喜欢是不顾一切都想要和对方在一起,而26岁的喜欢则更多了一份责任。
今天心情格外好的她,看着林潇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偷偷摸摸地拍了几张照片,连着桌前的红糖水一起拍了进去。并且编辑了一段话,随着照片一起发在了朋友圈里。—16岁时喜欢的人会为了我省吃俭用抢购周杰伦的演唱会,会为了送我一个生日礼物跑遍整个县城,会和我吵架闹掰然后第二天又会来哄我开心。现在的他,早上给我泡了一杯红糖水,现在正在厨房做饭。
发送过去没多久,立马收到不少同事的留言。他们只知道刘思怡有一个温柔体贴的暖男,没想到他们竟然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走到了现在。一下子留言下面聚满了不少吃瓜群众等着她分享。
他和她在一场市里的演讲比赛上认识。舞台上的思怡手握话筒,慷慨激昂地宣读着围绕着祖国的话语。一袭粉色纱裙席地,更衬得她肤色粉白柔嫩。一抹简单的淡妆,略作处理的蜷曲着的头发,在他的眼里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美丽人儿。那一瞬间,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欲望想要来认识她。或许是因为她的容貌倾国倾城,或许是因为舞台效应显得她光芒万丈,只是后来的很多时候他都没有了这种强烈的欲望。
离席时,他的视线仍然牢牢锁住她,在人群中穿梭来穿梭去,喘着粗气地站在她面前。“你好,我是林潇,和你一个学校的。可以留个手机号吗?”当时的思怡被少年脱口而出的话语惊得一愣一愣的,没反应过来,就又听到老师着急地呼喊自己的声音,也来不及去跟眼前的少年讲太多,扔下他一个人自顾自地跑向老师那边。
后来,他们多次回味这件事,仍然觉得趣味无穷。一场演讲比赛就这样让两条互不相交的平行线有了交集。
在学校他整日混在一群不搞学习的人中间,吃喝玩乐,泡妹子,唯独一个说得上台面的就是在区里的足球比赛中拿了个冠军。加之有那一副令花痴少女动心的美貌所以小迷妹特别多,后来,他一打听才知道思怡是整个高二的年级第一。顿时,有点心里发慌六神无主。该死的,竟然碰上了个学霸。
他在她上学的路上堵住她给她早餐,她没收,他送给她花,她也没要。这下子把一个平时要风有风要雨得雨的人逼急了,内心整天郁闷不得其解,到处向哥们求招。不知道哪个哥们从哪儿听来的消息,说那刘思怡喜欢听周杰伦的歌,他带她去听周杰伦的演唱会没准有戏。
他一听也觉得这个主意挺浪漫的,但美中不足的是门票不太好抢。为了能和她去听一场周杰伦唱的情歌,他又是节衣缩食省吃俭用又是到处找关系弄门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个暑假他拿着买好的票去她家。
刘思怡似乎是没想到他弄了这一招,眼睛扑簌簌眨个不停。一抹绯红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她那干净白皙的脸庞。“我不小心多买了一张,只好便宜你了。”少年脸不红心不跳地一脸淡定地说完,她就从他手里拿过了门票。
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晴天,少年骑着的单车停在门口。他一个大跨步过去,骑在座椅上,指了指身后的座位说,“上来吧。”女孩有点不自然地靠过去坐下,林潇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略带戏谑地说,“怎么了,还怕我把你吃了不成。抓紧我喽,掉下去了我可不负责。”
女孩两手抓住他的白衬衫,有一种薰衣草的香味扑鼻而来,好闻极了。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靠近过男生的她倒时一脸窘迫的样子,但她是开心的,心里像有一只小鹿在不停乱撞。
周杰伦的演唱会上,一首《告白气球》把观众的心带向了高潮,三三两两的人随着附和人流歌唱起来,一片荧光的海洋,无数的情侣在这氛围下搂搂抱抱亲亲我我,许是氛围的影响男孩抑制不住地偷偷牵起了女孩的手,在一片忽明忽暗的荧光中,望着女孩甜美的脸庞,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说着,“刘思怡,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林潇,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从来都没有男孩为我这么做过。但是我想考去G大。那是我的梦想。”女孩有点纠结又有点愧疚地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眼里分明留着一丝不舍。男孩闻言,无奈地笑了笑,眼里如璀璨星光般的亮光随即陨落了下去,如一潭死水一般。
“你能考上G大的话,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她望着少年白皙的脸庞像他那样揉了揉他的头发。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当时的她咧开嘴大笑时,仿佛如春日的阳光一般消融了他前一秒的郁闷苦恼。“好。就这么说定了。”这是一个少男少女在周杰伦的演唱会上许下的最美好的承诺。
林潇从此以后跟他那些狐朋狗友自动断了联系,刚开始那几个哥们见他一心只读圣贤书,把曾经说好一起闯荡天涯的几个哥们的话当放屁,纷纷有事没事过来找茬,“哎呦喂,咱们的林潇为了一个女子,弃兄弟几个不顾,见色忘友的家伙。”平时和他关系最要好的一个见不管他一个差等生搞起了学习不停地冷言冷语讽刺,“你爱怎么想怎么想,我不管。”林潇也不是好惹的人,虽然现在与所有黑帮派的人失了联系,可惹怒了他可不是好玩。
没有闹几天,这件事很快就消停下来了。林潇上课不再睡觉,看课外书,而是拿起笔这一举动很快就被班主任看在了眼里,她莫名地觉得林潇这一180度的转变有些奇怪,但还是为他认真勤勉的学习态度而高兴。在一次课间,主动喊话让他去办公室一趟。
胡老师笑盈盈地看着眼前这个帅小伙子,让他在眼前的椅子上坐下。“林潇,最近开始学习了,不错啊。继续加油哦。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老师都会帮忙的。”“嗯嗯。”老师支支吾吾地低声回答。又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涨红着脸,用赴死一般的决心脱口而出,“老师,我想考G大。”
整个办公室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老师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这个在他们印象中喜欢足球,游戏,讨厌学习的帅小伙子身上。胡老师看他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开玩笑,随即哈哈笑了起来,“林潇,有志气是好事,但是G大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考上的。你既然有了目标就一定要努力。加油。”少年知道自己的能耐,也早就可以猜到如果说出想考G大或许会被泼一盆冷水,但他还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壮壮胆子。
这样老师知道他想考G大后对他也就会比以往多一些的关注了,更重要的是,他没有退路了,狠话都放出来了,临阵脱逃怎么行。
在校园的楼梯上,偶尔他还是会遇到她,他就那样远远地看着思怡抱着一摞作业赶去老师的办公室。没有言语,无须言语。
夏天过去,冬天来临。某一个早上起床,室外就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树顶上是白的,屋顶上也是白的,水泥路面是白的,一脚踩上去先是柔软再然后是一点一点变得结实。知了的聒噪早就不见了踪迹了。雪水偶尔会渗透进棉鞋,弄得脚趾冰凉。
早上第二节课,数学老师在课上讲解昨晚的家庭作业。整个推理过程他是听得云里雾里,有种走进了大山而怎么走都出不来的茫然。笔尖戳在草稿纸上,熏染开一大片墨水。眉头皱的更深了。
等下课时,他跑去老师跟前问题目。数学老师见他积极主动,也很乐意为他讲解。但是由于基础实在是太差了,很多公式定理都没有掌握,老师只好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讲起。终于老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可算是让他这个榆木脑袋听懂了。
经过此次请教,林潇认真严肃地反省了下自己。他的基础实在是太差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啊。还怎么考G大。一想到G大,他现在脑仁都开始疼了。不禁有点后悔曾经在老师的面前口出狂言,唉,做事总是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正在他趴在桌子上想出神时,被走廊外一阵嬉笑吸引。靠在门廊,原来是这漫天簌簌下着鹅毛大雪,如柳絮般轻飞漫舞。阵阵冷风席卷而来,刮在他脸上像是刀一样疼。他猛然想起,过不了多久就要到圣诞节了。那一天该怎么过?还要不要去找她?这些问题横亘在他脑海,像个未解的谜。
他很用力地放下内心的杂念,尽量不去想它们。踹着一个杯子就往楼下走去,接水的地方还在教学楼的一楼所以不可避免地就经过了一楼思怡的教室。本来也只是随便望那儿撇了撇,这一撇可把他给气死。他的心上人竟然被另外一名男同志纠缠着,虽然那男的长得眉清目秀的,手里拽着一本习题集和她谈论问题,不像是偷腥的鱼,可眼睁睁地看着这男的靠近思怡就觉得他别有企图。
他眼球就像要裂开似的,挣得很大,微微泛着一点红。手指紧紧握着,有一种想要冲上去好好理论一番的冲动。但这里毕竟还是学校,这么多学生看见了不好,并且她和他的事还是不宜弄得满城风雨才好。
放学一回家,林潇就对他父母大声嚷嚷,“妈,我想报补习班,我想考G大。”兴许是跑着步回家来的,此刻他的脸微微泛红,喘着粗气。他父母闻言,被他们的宝贝儿子的豪言壮语吓得不轻。“你不是开玩笑吧。”他爸林深犹犹豫豫地试探着问了一句。“我是认真的,你们爱信不信。反正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给你们看的,等着看吧。”这番话着实给二老吃了一颗定心丸,林太太也忙着哄儿子,“潇潇,你说报补习班就报吧。难得看到你这次这么认真地想搞学习了。我想了下,还是请个家教回来比较好。”“那就这样吧,家教的事你们决定,我先去房里温习功课去了。”说完,他把拎着书包就往房间走去,二老刚张开的嘴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出口。
高考目前处在倒计时的状态,一年后所有学生就将迎来另一个人生的重要转折路口。一个个顶着巨大的压力伏案写作业,林潇又是要应付学校的功课还要听家庭,常常忙到深更半夜才入睡。父母实在看不过去,常常来劝慰他要注意身体,也只是被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似的随意嗯了两声算是回答。
但无论如何,每天入睡时总有父母为他冲的牛奶放在他的床头柜那里。这些他虽然没说,可是却牢牢地记在了心里。时针滴答滴答地转动声,更显得夜的静谧,宁静,无数次他刷题刷累了的时候总是看着眼前的月亮,想着此时的她在做什么,和他一样么?这问题仿佛有无穷无尽似的,较真下去也没个准信。
睡得晚起得早慢慢就成了他的常态,当他越来越沉浸在学习中时,就越来越少的想起她了,仿佛就像记忆中她的记忆被抹掉了似的,需要什么东西才可以重新唤醒它。
小测验,月考,期中,期末,各种大小型考试接踵而至,林潇的名次也在考试中磨练,获得逐步提升。先是进步个一两名,后来完成大幅度的十几二十分的提分,再然后同学们老师对他刮目相看。这一步步,刘思怡都看到了。她很庆幸他能这样为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承诺而这样拼,这样努力,愿意逃离出原有的生活圈子。
日子一天天在向前走,高考的脚步愈发逼得更近了。充实忙碌的高三学习生涯最后在高考这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中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高考结束后,她来找了他,笑着说,“看到你能这么努力我很欣慰。”男孩害羞似的笑了笑,伸手拉过她的手臂,紧紧地把她拥入怀抱,在她耳畔轻声低语,“爱让我们成为了更好的人。思怡是你改变了我。”街道上的汽车川流不息,汽车的喧嚣声响在这个小镇的天空,还有路人插肩而过的背影。他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就想这样厚着脸皮把他心爱的姑娘好好地拥抱。
手臂下是她单薄而瘦弱的身体,“思怡,你太瘦了。我可不需要你为了我减什么肥。”少年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用调戏般的口吻说道。思怡听见这般戏谑,扬手作势要打他。少年一个机灵转身,逃开的她的如来神掌。两人就这样嘻嘻闹闹,互相拌嘴着直到夕阳染红了天空,像是一抹被挤出来的橙子汁,他和她才不舍地挥手作别。
置顶的联系人,那手机屏幕上一条又一条的聊天记录被思怡翻来过去地看了无数遍,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这些是他说给她听的情话与甜言蜜语,还有他勾画出来的蓝图里他们在一起的样子。
“思怡,想什么呢。可以吃饭了。”林潇一边把做好的早饭端上餐桌,一边问她。“林潇,我只是想到了以前高中的时候的一些事,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幸运了。”思怡正说着,仰着脑袋作势就要吻他。少年还是最初的那个少年,他陪她从青涩走向了成熟,也陪伴了她学会如何去爱人。
你知不知道,遇见你有多幸运。有一人一出现就惊艳了时光,在年少无知的单纯天真时代,一个男孩曾经填满了她的整个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