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尹西林
夏至昼长, 中午喝完粥,洗罢碗筷,听几只麻雀站在盖板上叽喳吵个不停,我蹑手蹑脚进橱房看个究竟,才一探头,它们就忽地飞走了,只一个胆大的留在盖板上不走,歪头斜视着我,我生气地问它,“这么精心地伺候,怎么就养不熟呢?”小家伙眨眨眼一个劲象仇人似地盯着我,似想与我较劲一场。我纳闷了:可心里却夸它,“不随大溜,敢对视主人,算个有情义的东西,没白喂!“
盛夏中午骄阳如火,楼前的大树叶冠茂盛,为我家屋遮阳挡光,宽大的树丛中群蝉齐鸣,听起来象催眠曲,笔者久患糖尿顽症,餐后血糖骤升,指标稍一上去,人就犯困,加之窗外单调的蝉鸣,哼得我昏昏欲睡,实在无力再去睬理它了,转身回屋,一头栽到床上…。
枕边收音机正播放电影插曲,“缅桂花哎”,那是五十年代电影“神密的侣伴”里的情歌,缠绵绯侧曲调带我重回1958年5月19日(周六),那正是当年北京倾城屠戮麻雀的日子:天还没亮,北海公园里回荡着着“缅桂花”情爱歌曲似乎与杀戮生命太不着调。当时我是四中初一年级的学生。学校全体师生摸黑云集在北海湖的东岸,少年发电站周围是我班歼鸟阵地。
天己大亮,忽地某刻公园狂喊大作,公园里成千上万市民,击鼓,打锣,敲击脸盆,首都百万市民吼声震天,北京沸腾了,整个神州沸腾了。震天吼声惊醒树丛里的鸟雀。我们手中无情的弹弓石子射向树头鸟窠,睡梦中的生灵惊恐乱飞,被击落的伤鸟儿在地上抖翅挣扎,无助的麻雀的在空中彷徨号泣,中国鸟雀在遭受劫难。
几十年后,现代文明进入了中国,西洋食品悄悄溜上了百姓的饭桌,爱喝咖啡的家人每每提及雀窠两字,我便为之一颤,“雀巢,雀巢”麻雀之窠,自然联想起当年在北海毁窠那幕:成群的市民高喊着革命口号合力撼树,顽皮的男孩爬上枝头抡起大棍猛击鸟巢,无畏“战士”叠起了罗汉,举着长杆棒杀雀窝,啊!生灵们用一根一根从四处觅来的枝叶,千辛万苦搭成的鸟窝,倾刻间化为碎枝乱叶,随风散落在北海湖岸。残羽在空中摇弋,疲惫至极的鸟儿接二连三坠入北海湖中。最不堪入目的是那些摔碎在林荫立道面上的雀蛋,残壳流淌着粉红色的粘浆,赤体黄嘴的幼雏在冰冷的路砖上蠕动着,它们未及啄壳出世,已被树下猎民踏成血泥。
大概永远也弄不明白,因为啥得罪了六亿舜尧,在一个可怕的黎明,万鸟齐遭杀戮!弹石无眼,它懂什么“害鸟”“益鸟”,统统满门射杀,这叫一勺大烩。凡事总得出师有名吧,据说当年杀伐麻雀理由是:该鸟糟蹋粮食,故与老鼠,苍蝇,蚊子同定“四害”。
(后事如何?下集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