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知名记者保罗·罗伯茨在他的书《冲动的社会》里,结合社会学和心理学的研究,谈到了当下世界上的很多问题,其中一个最明显的问题就是,现在很多人给人的感觉是越来越自我 ,观点也越来越偏激。
为什么会这样呢?保罗·罗伯茨说,其实很早之前,心理学大师弗洛伊德就提出过一个术语,叫“现实原则”。按照现实原则理论,一个健康的个人,由于受到现实原则的限制,必须学会如何延迟满足。如果不向现实妥协,继续坚持婴儿时期的那种“我想要的现在就要”原则,那么这个人就会永远停留在感情功能不健全的幼儿期,既不能完成自我实现,也没有办法跟社会交流。在弗洛伊德的理论中,现实原则主要是通过社会结构的渠道来对个人产生影响,比如家庭、学校、公司、社会制度等。
但是现在,现实原则越来越不能生效了。
一个原因是,人们越来越“人以群分”。学者比尔·毕肖普(Bill Bishop)写过一本书《大归类》,这本书在美国政治界很有名,克林顿曾引用过它来解释为什么各州的选举经常一边倒。里面写到,美国人是如果通过搬家到不同社区和不同城市,从而改变了美国的政治地图的。大归类在美国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结果是,经过40多年的大归类,保守的地方越来越保守,自由主义的地方越来越自由主义。美国人越来越多地与和自己观点相近的人住在同一社区。
罗伯茨引用一位研究移民问题的经济学家的说法:“由于我们能轻松地选择自己的邻居,我们失去了和不同背景的人们接触的机会,因此也就无法接触到与我们的观点截然相反的人。”
人们只和自己观点相近的人待在一起,听到的也都是自己喜欢听的话,无论是网络上还是现实中。 芝加哥大学法学教授卡尔·桑斯坦就说:“随着我们的生活和经验日益适应我们的偏好,人们越来越相信我们有权力躲避那些我们不想听到的意见,远离我们讨厌的人,避免各种形式的不期而遇。”说白了就是,以前人要适应现实,现在是现实去适应人,不然人就逃离。
桑斯坦和毕肖普的研究都揭示了同一个事实,那就是,受群体心理学影响,如果一个社区中的成员拥有非常相似的价值观,那么他们的观点就会变得与来越极端,容忍不同意见的能力也会越来越低。因为,当我们处在一个和我们价值观非常类似的群体中,群体的肯定会让我们对自己的观点更加自信。
桑斯坦的研究认为,很多时候人对自己的观点其实并没有那么强的自信,因此会借鉴周围人的看法。于是,在一个人与人之间的差别非常明显的多样化社区中,这种心理能让大多数人持有比较中立温和的观点。但是,在一个人与人高度相似的社区中,因为自己的观点就是其他人也赞同的观点,我们就会越来越自信,还感觉很良好。桑斯坦说:”在很多情况下,仅仅因为团体的支持和肯定,人们的看法就会变得越来越极端。”
不仅如此,这还会影响人的自我认知能力。 康涅狄格大学哲学教授迈克尔·林奇就说,一旦人类失去了忍受不同意见的意愿,就失去了获得真正的自我知识的能力。因为,“当我们拒绝接受与我们看法不同的人时,我们不仅拒绝了这些具体的人,还拒绝了他人这个抽象的概念;我们拒绝承认在自我之外还存在一个更广阔的世界,这个世界不受我们控制,也不依赖于我们的自我而存在。而只有认识到自我之外还存在更广阔的东西,我们才能真正理解自己是谁,以及自己不是谁。”
越来越自我,并且极度自信,导致的结果就是,越来越多的人表现出了心理学意义上的自恋症。社会心理学家珍·特文格在她的书《自恋时代》里就说,自恋症在普通人中增长的速度,就跟肥胖增长的速度一样惊人。
保罗·罗伯茨说,自恋越来越普遍也有几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文化和家庭的影响。现在文化和家庭在培养孩子时,都强调要建立儿童的自尊心。主流文化也鼓励人认为自己是特别的和与众不同的。这就导致,很多人变成成年人,也抱有一种小孩子般的自我意识,认为自己在外部世界中处于极端重要的位置。
第二个原因是经济因素。自恋的核心是从本质上拒绝外界的限制。这在从前只有特别富有和有权力的人才可以做到。弗洛伊德说的现实原则,很快就会让大多数人认识到真实世界的限制。但是,越来越发达的消费信贷文化改变了这一点。一方面,它使得人们可以暂时逃避经济能力的限制,另一方面,过度消费也可以加强人们的自我认同。所以,珍·特文格说:“金融革命和自恋主义文化在互相促进。”
第三个原因是技术。社交网络如Facebook、推特、微博、Instagram、朋友圈,都在鼓励人去拍照展示自我。如果有人对你的话和照片表示出不同意见,你还可以拉黑和屏蔽他们。
罗伯茨说,这让社会变得真人秀化:自我才是衡量一切事物的标准,任何能扩大自我和吸引更多人关注自我的行为,不管是多么冲动、多么愚蠢,都是个人成功的标志。
以上就是美国著名记者保罗·罗伯茨对现在人为什么越来越自我,观点越来越极端的解释。希望对你有所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