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2018年4月18日下午七点十分，我接到邻居阿龙打来电话说，我母亲摔了一跤，不能走路，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阿龙还说，当时她老人家摔倒后，由于体重较重，他只好另外叫了两个壮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她抬到床上。
真是远亲不如近邻，我连声道谢。
刚忙完手里的活儿，正欲打电话给父亲，想不到父亲打过来了，他说母亲摔跤后，多亏了阿龙帮忙，而后再叫救护车送医院。
检查结果出来后显示，母亲摔成了股骨转子间骨折，医生说需要做手术，手术需要大概七八万块钱。
父亲说，一刹那间，他感觉天都要塌了，家里砸锅卖铁也凑不齐那么多钱，想起自己以前“吃光用光花光”的习惯，后悔莫及，在自己的老伴需要用钱的时候，却无能为力。
我对父亲说，钱由我来出，父亲在那头沉默了。
下午六点半，我一个人坐车赶回县城，马不停蹄奔向医院。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天黑了。
走进病房，看见母亲在靠窗的病床上躺着，面容憔悴，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一听见她“哎哟哎哟”的呻吟，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眼泪流到我的嘴里涩涩的，热热的，咸咸的。
母亲看到我来了，泪花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没流出来，满是皱纹的脸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但很快脸上又布满愁云：“崽，是娘不好，给你增添负担了。”
“妈，只要您身体好起来就行，钱是身外之物，我这么年轻，是赚得到的。”我故作镇定安慰着母亲。
“崽，你们几个就你能拿出一点钱，你哥是没什么钱的，我不忍心让你一个人拿钱，”母亲的泪水终于忍不住了：“去给我把出院手续办了，我不做手术了。”
“那不行！”我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地说：“手术一定得做，谁让您是我娘呢？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娘痛苦啊！”
“可是，你爹说手术要七八万块钱呢，”母亲哽咽着说：“让你一下子掏这么多钱我心疼，我年纪这么大了，不能这样拖累你。”
“您别说了，再多的钱也要做，现在不比以前，条件还是改善了很多，”我急了：“钱的事情不用你担心。”
母亲见我态度坚决，也就不说什么了，她右手轻轻抽了一片纸巾，头扭向窗户，偷偷地抹着泪。
02
陪同母亲过来医院的除了父亲，还有大哥，而大嫂在家里有事情暂时没来。
考虑到大哥一直在家务农，经营着那几亩薄田几分薄地，养了一群羊，收入微薄，差不多只够自己花，前年建房子还欠的债都没还。
我想要和他商讨一下，将他拉到病房的一角。
我说：这次母亲住院和手术费用由我来出，大哥主要负责管理好母亲的病情，护理由嫂子以及两位姐姐负责。
大哥不买帐，他不高兴地说：“虽然我暂时没什么钱，甚至欠了十几万块钱债，但母亲住院的费用不能全由你承担，最好的办法是我俩一人一半。”
“俗话说，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我试图说服他：“你现在没钱，多出点力也一样，再说我一直在外面，父母有什么事情还得靠你多操心呢。”
“别说了，”大哥提高了嗓门：“兄弟，你出门在外也不容易，全部让你拿钱我不会心安，况且，我不喜欢别人在背后说一些闲言碎语。”
“既然你现在有钱，先帮我垫着，日后一定还给你。”大哥坚定地说。
“那好吧，”我知道大哥的脾气，他是那种说一不二的人，既然拗不过他，不如尊重他的决定。
03
第二天八点，母亲顺畅通过了手术前的几项检查，医师找我谈话、签字，并让我把住院费用交了，准备九点钟做手术。
快进手术室之前，母亲眼里噙着泪花对我和大哥央求：“我不能拖累你们，反正年纪大了，活几天算几天吧，莫做手术了，好吗？”
“千万别这么想，崽虽然没本事，但见不得娘疼痛，今天您必须听崽的话。”大哥的眼睛瞪得老大，说话干脆。
我连忙附和：“是啊，妈，现在正是做崽尽孝的时候，现在不尽孝，更待何时？”
母亲听了不做声了，闭上眼睛，任凭泪水恣意冲刷着那张历经风霜沟壑纵横的老脸……
在我们很小的时候，母亲的泪水流了不少，有幸福的泪水，有和父亲吵架后委屈的泪水，当然也有我们不听话而气出来的泪水。
而这次母亲的泪水是感动的泪水，因为她觉得拥有了世界上两个最爱她的儿子。
04
眼看着医院里看病的人越来越多，医护人员有条不紊地来回穿梭忙碌着。
一会儿，准备给母亲做手术的主刀医生带着两名护士过来，我和大哥两个人推着车将母亲送进了手术室。
我们兄弟姐妹以及父亲一起五个人在手术室外焦急地等待。
大哥抽着烟，来回踱着步子，一会儿沉思，一会儿望着窗外；大姐和二姐坐在椅子上轻声地交谈；父亲坐在椅子上则目光呆滞。
医师说过，这个手术不算大手术，做完后住个把月院，以后可以下床走路，如果不做的话，会引发很多并发症，病情将逐渐恶化。
但我担心母亲年纪大了，身体能不能禁得住折腾。医师说九十多一百岁的老人都做过，何况我母亲还只有七十多。
既然来了医院，就应该相信医生，医生是不会随便轻易下定论的。
想到这里，我对大哥说：“过几天我回省城，母亲就只好拜托你和嫂子了！”
大哥快人快语：“兄弟，你放心，我和你嫂子一定会照顾好母亲的。你有你的家和事业，那也不能耽误的。”
“嗯，我相信你们，”我知道大哥的为人，瞬间感动得热泪盈眶：“你真是我的好大哥！”
“你也是我的好兄弟。”
05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煎熬、等待，医师和护士推着母亲从手术室走出来。
我们慌忙围了过去，大哥忙着询问医师这次手术进行得怎么样。医师肯定地说非常成功。
大哥紧紧握着医师的手说：“谢谢，谢谢……”
医师微笑着说：“不用谢，这是我们份内的事情，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
进入病房安顿好母亲，医护人员离开后，我发现母亲的眼睛有点凹陷，但意识很清醒，望着我们，第一句话问：“以后我还能起床吗？”
“不但能起床，而且能走路呢！”大哥快步走到母亲的床头，“只要您好好养伤，以后可以和正常人一样。”
“是啊是啊，以后一定会和正常人一摸一样，”二姐也说话了，“在医院这段时间里，就由我来照顾您吧！”
母亲听了，眼泪再次喷涌而出，滴落在雪白的枕头上。
她显得有点内疚地说：“我花了你们兄弟俩这么多钱，娘对不起你们！”
“妈，您快别说了，您给了我们生命，我花点钱算什么呢！”我的泪水不听使唤地滑落，“目前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莫胡思乱想哦！”
“娘知道赚钱的不容易，七八万块钱我一辈子都赚不到啊，”母亲抽噎着说：“而我一不小心，给你们造成了这么大麻烦。我真没用。”
“妈，别说了，”大哥明显生气了：“你的任务是好好养伤，其他事情都不归您管。”
母亲再一次闭上嘴巴不再说话，可哪来这么多泪水流呢！
我站在病床边望着心力憔悴的母亲，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母亲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心里面装的仍然是自己的孩子，她何曾好好地对待过自己，歌颂母爱的词句千千万万，而我只觉得，母爱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爱，没有任何一种爱可以取代。
祝母亲您早日康复，重新焕发往日的风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