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张北又出了门。这次他去的是理发店。
就在小区门口,走路五分钟不到。很小的一家店面,上面红底白字的招牌,四个大字——“刘东理发”,不能再简陋了。不过,理发店门口的标配——蓝色、白色、红色三种颜色包着的柱子还是有的,在玻璃罩子里面一直在转,看久了会眼晕。张北上网查过,知道那东西叫三色柱。
进了门,只有刘东一个人,坐在柜台后面的椅子上,二郎腿翘在柜台上,倚在凳子上好像在玩什么游戏,张北听到刀剑相碰的那种声音。
听到珠子门帘淅淅沥沥相碰的声音,刘东往门口瞥了一眼,见是张北,打了声招呼,“来了。”
“嗯。”张北应道。
“急吗?”刘东眼睛又回到了手机上,两个手指在触屏的手机屏幕上快速的舞动着。
“不急。”张北回答。
“那就等会儿,我玩完这局。操,谁他妈背后砍我一刀。”两个手指动的更快了。
张北点点头,估计刘东也没看见。他就近找了把椅子就坐下了。四下环顾着。这个小店面十平米不到,就靠着一扇门采光,大白天的里面不开灯话也有点昏暗。
门口一个收款台,一把椅子,刘东正坐在上面。往里走,左右各一个剪发椅,可以升降的那种,算是这店里最高的配置。椅子对面的两面墙上沾着那种成片买的镜子。映出来的人都是九宫格的。
再往里,有一个洗头的地方,头两年只有个放水盆的架子,来了客人都是站着自己洗的。估摸着也是为了赶上潮流跟上形势,后来也弄了个躺椅,整了个可以下水的水盆,不过水不是自动的,是通过往高处的一个水箱里人工放水,然后压力下水的那种。再往里被一个白色带碎花的布帘遮住了,不过也没啥可遮的,里面就一张床,刘东晚上就在那睡觉。
他和刘东也算是熟人。没说过几句话的熟人。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搬来这里的第二年左右,刘东搬过来的,这么一算也六七年的时间了。在刘东来之前,张北剪头发一直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因为吵。在张北的印象里,理发师就像大家口口相传的出租车司机一样,是最能侃的。讨厌点的让你办卡,仁义点的和你胡侃。哪一种,张北都不喜欢。直到刘东的出现,解救了张北。这一点,刘东不知道,张北没说过。
刘东不算是个合格的理发师,一则他不爱说话,客人来了招呼一声,问清楚怎么剪以后,直到剪完洗干吹干了也没有半句话。更重要的是,他剪的发型也就那么几种,能保证干净利索就不错了。所以,来他这里剪头发的,也就小区里的老头,老太太都不愿意来。再就是张北。张北也不知道他到底挣不挣钱,反正这些年店一直开着,也没见他饿着。
“又他妈输了。”刘东把手机啪的一声撩在柜台上,使劲挠了挠头。估计是打完了一局,战果不是很理想。
“来洗头。”刘东叫张北。
“不洗了,在家洗过了,打湿就行。”张北坐在椅子上没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的头发很软,服帖的贴在头皮上,显着人也柔和。有一阵子没剪了,有点长了,遮住了半只眼睛,发尾也参差不齐的。
“也行。”刘东拿起桌上的喷壶对着张北的脑子隔空喷了一圈,水雾顿时包裹了张北的脑袋,呼吸间都是湿漉漉的。等水雾落了,张北的头发上沾了一层的水珠。刘东拉开了一旁的拉线开关,头顶上的老式吊顶就亮了。电压不是很稳,灯光好像一闪一闪的,头发上的水珠也闪着光。
刘东两手抓着张北的头发揉了揉,水珠就融进头发丝里了。张北舒服的闭上了眼睛,他感觉那股战栗从头皮一下子传到了脚底。张北一直觉得,理发师有一双神奇的手。那双手抓住你的头发的时候,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舒畅。
“老样子?”那声音也不知道是从空气中传来的,还是通过那双还抓着自己头发的手传来的。
“嗯。”张北睁开了眼睛。
刘东像往常一样不再说话,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张北的头发上。一阵剪刀纷飞以后,张北从镜子里看到了他熟悉的那个自己,就是有点瘦了。
“还洗吗?”刘东那扫帚扫着地方的碎发,问张北。
“不了,回家洗。”张北起身,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觉得很喜欢。然后转身对着刘东问道,“我炖了猪脚,上去吃点?”
正往垃圾桶倒头发的刘东一时有点愣住,停顿了一下,继续倒完,把扫帚放在一旁,才转身看着张北问,“现在?”
张北也没回避刘东的眼睛答,“嗯。”
“也行。”刘东似是想了一下说道。“反正也上午没什么人。”声音很小,也不知道是说给张北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张北已经出了门,刘东把手机往裤兜一塞,拿了柜台那把老旧的锁头把门一锁,就跟着张北走了。
路过一个小卖部的时候,停住问前面的张北,“喝酒吗?”
张北之前没想到这个,认真思考了一下说,“来点白的吧。”
刘东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就对着里面喊,“叔,来瓶二锅头,大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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