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的卑躬屈膝里藏着对家庭的责任。
01
“你看他好像一条狗啊，哪是一个副总。”年轻的男同事如此对我说。老李，在我们公司是个风云人物。
他这个总当的名不符实，大家表面上也会叫一声李总，可私底下都叫他马屁精，狗腿子，谈起他时大多都是鄙夷。
资历老些的员工都敢“小李小李”地使唤他。他也从来不发脾气，总是笑脸迎人，让人觉得那张笑脸就连他睡觉时都戴着。
02
老板对他剥削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随叫随到，占用私人时间。有一次公司临时开会，老李正跟妻子在云南度假，老板一个电话命令他马上飞回来了。
下雨天，老李会跑着去给老板开车，自己淋透了，最后还记得给老板撑伞。
让老李真正出名的是办公室事件。那天老板气势汹汹地走进公司，点名让老李进办公室等他，最开始跟往常一样，各种难听辱骂的声音。后来我们突然听到巨大的声音，还有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没有人敢前去观望，老李出来时，满脸的血，纸巾捂都不捂不住，但他脸上的笑容还是没掉。
公司小道消息流出，老板“女朋友”跟老板闹别扭，老板让老李买个名牌包送过去。老李哪里分的清这些包包的具体差别，买了个差不多的同款。“女朋友”特别生气，认为老板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大吵了一架。
刚来的新员工会对大老板对他的随叫随到，肆意辱骂感到吃惊。但老员工都不会觉得有什么。看得多，习惯了。
03
我非常厌恶跟老板一块接待客户吃饭，因为这种饭局一般都吃不饱。也是在饭局上，我见识到了，被呼来喝去的老李。
他忙前忙后，端茶倒水，拉开椅子伺候大人物坐下。老板喝醉了，忍不住在客户面前暴露了本性。
“老李！死哪去了！倒酒！”
“老李！老李！干什么吃的！人呢！”
“老李！老李！老李！这点事都办不好！”
老李整顿饭都在跑来跑去，偶尔刚落座，才吃上两口，又被老板叫起来。后来他索性站在一旁，但他的笑容一直没掉。我心疼老李，但这就是男人间的弱肉强食。
04
我跟老李关系熟稔，是在刚进公司三四个月之后。公司经常会招一些兼职销售，上岗之前得做一个小培训，但这个培训不会给培训的人额外的工资，没有人愿意干，我没有来之前是老李培训，因为我就是兼职出生，又好说话，后来老李太忙，这事就自然转接到了我身上。
老李，经常教我一些，如何培训新销售，如何慢慢观察销售的性格，把两个性格互补的人分到一起……这一来二去中我一直管老李叫师傅，关系也熟悉了起来。
有一次公司内部配合矛盾，我被我的上级领导打压，萌生了辞职的念头。老李来劝我:
“小丫头片子好好干，知道吗。别学那些小年轻动不动就辞职。等你老了会后悔的。我年轻时还是傲气的很。老板让我不爽了，想辞职就辞职，但现在我傲不起，我一回到家，房贷，车贷，父母的养老问题，将来遇到个大病小灾的，孩子的学费补课费各种培训费。你现在要就该好好工作，积累经验，存点钱。不然等你以后遇到这些问题，你的脑袋都要愁大了。”
“老李，老板那么骂你，你不会不高兴吗？”
“我是个俗人，不聪明，没出息。你们这些大学生哪个文凭都比我高，能力比我强。要是不低声下气一点，老板看不上我，公司哪有我的位置呀？”
05
我感到一阵悲哀，想起以前看的一个帖子，一个大老板对他的儿子说在公司，你要骂就骂中年人，千万不要骂年轻人，年轻人随便一骂就辞职，但中年人不会，怎么骂都不会辞职的。
是的，中年人没有傲骨。父母已老，孩子还小，整个家他都得全力支撑，但凡遇到个大病大灾会被马上脱离小康家庭的行列。
陶渊明说不为五斗米折腰，可是现实却是不是谁都能做到采菊东篱下。老李，那弯下去的脊梁，是他对家庭的责任，也是这个世界的悲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