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上心理课时,老师提起来抑郁症,或者是抑郁情绪。我想大多数人都没有经历过抑郁症边缘或者强烈抑郁情绪,所以应该不能理解患了抑郁症的人为什么对生活中的一切都突然失去了兴趣吧。我在百度贴吧看到帖子问“得了抑郁症怎么都对生活提不起兴趣,怎么办”,下面很多人说“多做点让你开心的事”“生活中很多有意思的事啊”“怎么会什么都不感兴趣呢,开玩笑吧”。所以,其实这些话一点用都没有,没有过严重抑郁情绪的人更不会懂这种心境。
所以我为什么会知道呢?没错,我曾经有过一段时间有很严重的抑郁情绪,是不是濒临抑郁症的边缘我不知道,但是突然理解了那些罹患抑郁症的人的所有情绪。所有的抑郁情绪是在一点一点积累的,长期无法释放的压力一点一点的积蓄,在某一个临界点因为某一件事而一发不可收拾,然后整个人就会陷入无边无垠的黑暗。我的描述没有任何夸张,所有人都有过或多或少的抑郁情绪,只不过没有达到无法承受的程度才不能理解大量抑郁情绪对一个人的身心摧毁程度,那种对人心灵的毁灭程度,不亚于一场癌症对一个人的毁灭。
接下来我要开始讲一个很压抑的故事了,是我自己的经历,现在讲来已经云淡风轻,但我曾经深陷在这种状态中长达半年,漫长的恢复期更是长达一年。
对于一个刚刚大二的学生来讲,你能想到我的那段黑暗期是什么时候?没错,是对每一个国内学生来说炼狱一样的高三。高三本身是否可怕,我已经没有一个客观的看法。但是在我恢复半年以后,临近考试的五月,我才觉得它本身并不可怕,只是我长期压抑的情绪让它显得那么难以度过。
我们的高中是一所寄宿制的高中,在城市的郊区,附近除了依附我们学校建的几个小区外什么都没有。学校的管理十分严格,对学习的要求更严格,就像对每一个重点班级那样,我们班也有一个严厉到所有学生被他看一眼就能惴惴不安两天的班主任。同样地,和你想的一样,每天日常的课就有七节,加上一节早自习,再加上四节晚自习,和无限制压缩下课休息时间的老师,每天连上厕所都是跑着去的。像所有重点班一样,从高二开始,班里每一个学生都是一幅明天就要高考的样子,下课甚至没有人讲话,大家都在做自己的题,在复习上节课的内容,在预习下节课的讲义,在忙着问老师问题……晚上十点钟四节晚自习就已经结束了,但是所有人都自觉地坐在教室里上一个小时的自习。班里早早就挂上了目标牌,每周一周考,一月一月考,期中期末考,还有几周就有一次的几市联考、几校联考甚至是跨省名校联考,每次考试小到周考也会公布排名,班级里的墙上贴满了成绩排名,下次考试的考场安排,各科的答案,优秀作文,数学的多种解题方法等等。
上面我所说的我想能考上大学的各位都或多或少经历过,这没什么。我说过所有的抑郁情绪都是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后来我仔细回想那段时期,想发现自己情绪的源头,我想大概是从高二下学期的最后一次期末考试开始积累的。对于一个人最大的打击是他付出了自己能做到的极限,却没有收获自己期望的回报,这个时候,他会对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开始产生怀疑,他不知道是自己做错了还是怎样,所以他会渐渐陷入迷惘,觉得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打破规则,无法收获自己期望的回报。可是你不能否认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付出能够得到回报,但付出不代表你就能得到你期望的回报。高二一年,我算得上是班里很努力的学生,成绩也从刚被划到班级里的39名慢慢地爬到了第十名。这种努力就会有回报的感觉让我欲罢不能,所以在期末考试时,我拼尽全力准备再进一步。但是结果不如人意,我不仅没能进步,甚至连原有的名次都没能保持,下滑到35名。对于一个眼中只有高考一件事的高中生来说,这个打击未免有些大。当时我并没想到所有的付出不代表有回报,所以我在整个暑假加上高三补课的一个月都更加投入,期待着能够重新回到原有的位置。然而像你能想到的那样,并没有,我在开学的第一次月考时退到了五十多名。你能想到我当时的心境吗?或多或少可以对不对?
这次月考时发生了一件事,是我情绪崩溃的临界点。当时下午就要开始月考,我却在炎热的三伏天发烧了。我跟班主任老师请了假一个人出去看病,当时发烧到39度,一个人摇摇晃晃晕头晕脑地去了学校对面的小诊所。我坚持上了上午的两节语文课,然后拿着假条出了教室,当时大家都在上课,校园里特别空旷安静。我一个人拖着发烧到疼痛的身体慢慢走到学校大门口,在这整个过程中我记得的只有当时是我同桌的寝室长帮我接水,给我拿药,门卫大叔关切地嘱咐我学习要注意身体。当时我已经一个月没有回家,也没有和家人通过电话。我一个人坐在小诊所输了整整两瓶退烧药,在这整个过程里,我身边没有一个人,医生只在换药的时候过来,我一个人拿着一本英语单词书坐着,想给家人打电话,却没带手机。后来我快输完第二瓶退烧药的时候,进来一个男孩子,也是发烧,和我不同,身边陪着爸爸妈妈和姐姐。我一个人坐在沙发的这头,看着他们一家人坐在另一头,当时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坐在宇宙洪荒的尽头。所以我想大概引起抑郁情绪的还有孤独吧。
输完退烧药,我又一个人回了学校,当时宿舍已经关门了,我只能坐在教室午休。教室里当时有同学留着学习,我忘记了我进去的时候是不是有人问过我“你怎么了”。我一个人趴在座位上等着下午的月考。等到了下午考试,教室里当时是不设置老师进行监考还是监考的老师出去了我忘记了。我只记得当时整个人又发起烧来,烧的晕头转向,喉咙干得不得了,杯子里的水早就喝光了,就想出去接杯水,但又担心老师责骂。我犹豫了很久,侥幸地想老师大概不会看见我,就一个人出去接水。其实接水的地方当时离我们教室只有三四米的样子,但就在这三四米的距离里,我正好被班主任老师看见。他厉声呵斥我几句,我却突然得了失语症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我就静静地接受他的责骂和质问,却一句话说不出来,我当时整个人飘飘的,灵魂像被烧的出了窍。
然后是一天后看到了月考成绩,五十多名。现在想来大概总是身体不好没考好,但当时我只觉得整个人的世界都崩塌了,似乎是身体里的哪一根一直绷紧的弦“嘣”地断掉了。所有积攒的压抑情绪像洪水一样把我淹没了,我感觉自己沉沉浮浮地,脱离不了。上班主任老师的课的时候,他提到月考的成绩,我也忘记了当时他说过什么,只是那些或许不是针对我的话在我听来都如芒在背。此后的两天,我总觉得他对我不满意,觉得他的每句话都在含沙射影地责骂我。这些思绪像一颗石头,拉着我坠入无边无垠的抑郁洪水中,我的内心每天都在下暴雨,从没有晴天。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就向班主任老师请了三天回家,现在想来,也感谢他能够不问理由就批准我的假。不过虽然过了两年,我还是不能释怀当天他不问缘由的责骂,尽管我知道这不是他的错,我依然觉得是他的话是压垮我这头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这一年,我不参加班级聚会,不跟老师联系,我给语文老师写信,给英语老师写信,唯独没有给他写过信。这道坎儿恐怕我还有过几年才能跨过。
回到家里,当时爸爸外出去江西了,家里只剩妈妈一个人。但我是早上坐上回家的车以后才给妈妈打电话的,她还要上班,就把钥匙放在门卫室让我自己取,我打开家里的大门,感觉到的是一种安全的气息。我生病以后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我躺在爸爸妈妈的床上,盖着留着爸爸妈妈气息的被子好好睡了一觉。中午妈妈回来,没有喊我,一个人在厨房做午饭,我是闻到饭香才醒来的,看到妈妈觉得心都安了。妈妈什么也没问我,就说既然回家了,就歇两天吧,别学习了。没事下去买买菜,在家里做做家务,看看电视,晚上和我出去散步。之后的两天我都是那么度过的。妈妈去上班,我一个人坐在家里,做完所有家务,然后坐在沙发上看《樱桃小丸子》(大概这就是为什么我现在一到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看小丸子,这是我的心灵良药,里面透露出来的家庭温暖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抚慰我)。到了下午我就会什么也不做,电视虽然开着,但是我却关心不了里面在演什么,因为当时我最害怕的黄昏就要来了。妈妈会有晚自习,要一直上到晚上才回家。我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落日的余晖从阳台射进来,一点一点拉长,把每一个东西都罩上破败而晦暗的昏黄。那些现在看来美丽的光线,在当时对我而言就是一头巨大的怪兽,让我恐惧,吞噬掉我的所有,而我就像被定住一样,什么也不能做,一个人等着那些光线慢慢变暗,然后是无尽的黑夜。我几乎从落日的余晖照进来的时候就保持着那一个姿势坐在沙发上,一直到夜晚,一动不动,也不会去开灯,一直等到我妈妈下班回家。我才会一个人默默回到卧室,躺在床上准备睡觉。那一周,我一直都像小时候一样跟妈妈一起睡,每天看着妈妈躺在我身边我才能安心地入睡。
在家里待了三天,我第二天早上就要回学校了。那天下午我一个人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整个人沉浸在悲伤和恐惧中。妈妈下班回来,坐在我旁边问我怎么了,我什么也说不出来,抱着妈妈的胳膊开始流眼泪。妈妈静静地看着我,我似乎把那些天积攒的泪水都流干了,才哽咽着跟妈妈说不想回学校。妈妈笑着跟我说“多大点事,不想回去就不回去嘛”。然后我又在家里待了四天。那四天我的情绪开始很不稳定,经常会一个人坐着坐着就开始掉眼泪。在那之前,我至少有三年没有掉过眼泪了,似乎那几天把三年里的泪水都给流干了。妈妈每天回家也不问我什么,只跟我说些上班遇到的趣事,从不问我发生了什么。我很感谢我妈妈,她太了解我,知道我自己的情绪只有自己能调节好,从不会去试图闯入我的内心世界,她总是给我无限的安全感。
在我将要回学校的前一天,爸爸回来了。他是早上带着清晨阳光的气息回来的,就静静地坐在我的床边等着我醒来。我先闻到了妈妈煎的荷包蛋的香味儿,又闻到爸爸身上的气息。爸爸把我从床上抱起来,笑我“多大个姑娘,还睡懒觉”。他也什么都没问,像小时候每次从外面回家休假那样将带给我的礼物一件一件地掏出来。在那些晦暗无光的日子里,我记得每一天似乎都是阴天和黄昏瘆人的阳光,只有那一天,我记得的是明媚的阳光,记得青草的气息,记得鸟儿的叫声,记得妈妈的早餐,记得爸爸的礼物,记得他们的笑。
说到这里,我想起来之前看的一句话“亲人在平时的地位,总显得没有朋友重要,但真正难捱的时光,亲人才是能真正抚慰你心灵的人”,我看到这句话之后就对它深信不疑。
后来我带着依然笼罩着我的抑郁情绪回到了学校,继续学习。每天依然跟着大家的节奏走,不会再逼自己,给自己一些空间。但我在段抑郁的情绪期,从没有停下来,偶尔歇一歇,就继续上路,虽然走得慢了很多,却从未停下来,才逐渐逃离了抑郁情绪的阴霾。如你看到的,我高考一点紧张情绪都没有,甚至比平时考试还放松,然后正常发挥考上了大学。(另外呃,崩溃以后重新起航的我,在回到学校的第一次月考,居然考了班级第三。大约是物极必反?)
文章写到这里,其实已经偏离了我原本的目的。我原本是想用自己的经历来说一说,有了抑郁情绪怎么自己拯救自己的。结果写了这么多是说自己的事,还没有讲到正题。所以我就写一些我觉得有用的做法吧。
正如我的题目一样“所有在移动中哭泣的人,终将拯救自己”,有了抑郁情绪,最忌讳的是停下一切事情,把自己沉浸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而是应该放下那些让你产生这些情绪的事,把自己放空一两天,然后开始做别的事,看电视剧其实并不好,动画片倒是不错的选择。因为电视剧中会更夸大生活中的悲欢离合,更容易引起人的抑郁情绪,动画片因为是给孩子们看的,比较天真,也不会有太多生活里的烦恼,更能让人心情好起来。然后就是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最亲密的父母,来自他们的理解和抚慰是最能让人安定下来的,这些是朋友无法替代的。而后就是自然,清晨或者上午去外面走走,更容易让人心情好起来。黄昏时是抑郁情绪爆发的高峰时期,尤其是落日更能引起人的哀思,这时候身边如果能够有人陪着的话更容易度过。
至于何谓“所有在移动中哭泣的人,终将拯救自己”,其实就是在经历了一两周的放空后,重新回归到之前的环境,坚持去做自己的工作,把自己的大部分时间填满,但又不能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人一旦觉得自己是有用的,是有能力的,就能够逐渐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总之,绝对不能停下来任由抑郁的情绪匿没自己。“所有站着哭泣的人,终将失去一切”。
愿所有有抑郁情绪的人都能在移动中拯救自己,愿所有心情不好的人看到这里,能够觉得自己的情绪并不算什么。愿你们永远阳光向上。
By the way ,现在的曹小鹿同学早就是一个彻底摆脱抑郁情绪的阳光少女了!(哎!那个说我是逗比的你站住,看我不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