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去世了,今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一度麻木的神经再度抽搐了一下,十年前,外婆79岁,被查出胃癌晚期,那时的我19岁,刚复读完考上大学,一年中,最热的夏季,是小时候抱着西瓜随意啃的夏季,从未到过省城的外婆,一路看病,从生活的小镇,到了县上,到了市里,到了省城,被一个看来很有经验的女医生,一检查完,告知我们,老人只有4个月过活了。
我陪着外婆从夏季熬到了冬季,在她要去世的前两天,她告诉我,她有点儿承受不起输入身体的液体了,停药的一天后,外婆走了,到死的那一刻,她都不知道自己得的什么病。十年后,29岁的我,明白人终有一死,外公的离去也是对他的解脱,08年地震,外公摔了一跤,之后中风瘫痪,从此再也没有站起来过,我见过很多老人,瘫痪后,都努力站起来,而我的外公却在轮椅上瘫坐了近12年,曾经那个一家之主,曾经那个在商场上威风凛凛的男人,却要依靠妻子,儿女为他洗澡,在他刚病倒的一两年里,我有帮他洗过生殖器官,不知道那时的外公有没有过尴尬,我是10多年来第一次,看到,并触碰到男性的重点部位。
外婆去世后,家人把外公送进了养老院,从此,外公再也没有回过自己的家。外公外婆生活的家,有我和我姐童年的全部记忆,老妈从年轻的时候,就患有精神疾病,在被老爸搞大肚子后,一度不打算娶老妈的老爸,在婚后并没有对老妈有多温情,外婆也就担负起照顾我姐,和我的责任,外婆没念什么书,主内,也帮衬着主外的外公,打理点儿生意上的事情,儿时记忆中的外公,虽然作为一个商人,却很儒雅,吃饭细嚼慢咽,每天洗脸,会把那一小寸长的指甲洗得干干净净,会用洗脸帕子把身上的衣服裤子拍一拍。
夏天,贪凉的我,喜欢睡凉板,头顶上吊着一个三叶子的大风扇,经常喜欢吹上一整夜,记忆中,外公会在11,12点的时候把风扇关了,然后给我点上一盘蚊香,似乎男人温柔体贴的那一面,我都是从外公身上看到的。老爸不一样,他暴力,曾经把县长打了,县长还因此住进了医院,老爸自己还蹲了两天大狱。
我很小的时候,因为很大声叫过他的名字,被爆打了一顿,喜欢儿子,不喜欢女儿的他,似乎把我和我姐都当儿子在看,老姐,考上大学,一个人扛着行李,从老家四川坐火车到南京念书,被单位外派留学英国的时候,我寒假去看她,也是独自坐飞机去,那是我第一次出远门,一个人扛了一个巨大的行李,那时外婆才去世一年。
我有看过两位老人一起坐阳台上晒太阳的场景,夕阳下,穿得很厚的两位老人,坐在有靠背的椅子上,外公对外婆说,老婆子,我们这辈子就算走到尽头了。十年前的话,恍惚就在昨天,如今,外公也赴黄泉与外婆相会,我对他俩的记忆却停留在了那无数个吃了晚饭的傍晚,外公一直不好动,每次吃了饭,就懒在电视机前看新闻联播,看天气预报,70岁后,外婆老拉着外公,去附近公园走走,我老跑在他俩前面,把槐树的叶子一把撸在手心,撒在他俩身上,嘟囔一句,结婚了!
如今29岁的我,还未结婚,也没有心仪的对象,这个承包了我所有男人形象的人,也已经走了,常感慨人生也就短短几十年,我也终将下去见他们,似乎这样想,我内心才可以平静些,只是伤痛的记忆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湮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