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五部电影为例,从发展的观点看爱情。
尽管我之前已经参考过哲学家、浪漫主义者、诗人、解构主义者、心理学家关于爱欲的不同观点,想要对爱情做一番整体而系统的描述依然不是一件易事。不过,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我希望把人的一生划分为童年期、青年期、中年期与老年期四个阶段,并借助几部电影,简要地将爱情在各阶段的发生与发展做一番纵向的梳理与比较。尽管如此的划分显然还是不够全面细致,忽略了一些更精细的结构,但这些不足在当前的情况下暂且可以忽略。我的重点,将放在主干与最显著的特征上。
•童年期爱情
我这里所指的童年,并不是狭义上的童年,而是相对于整个人生来说的童年。它包括了我们常说的幼年晚期、童年、少年,具体来说,从小学一直到青春期之间的岁月都囊括在内。这个时间段可以称得上是七八点钟的太阳。
为什么如此划分呢?在这个阶段,爱情总是被社会视作是一个“例外事件”,它并不被社会时钟系统所兼容,人们总是认为,这个阶段的孩子发生爱情是一件奇怪的事,或是将它视作是儿童期游戏的一种另类形式(想想看电影《两小无猜》吧),而不是真正的爱情。
的确,按照斯腾伯格的爱情三元理论,这种通常的观点确实有一定合理性。情绪性因素亲密可能是唯一一个能够得着的维度,它涉及理解、交流与分享;认知性的因素承诺可能有些困难,它与责任相连,它决定了你是否要投身一段关系;动机性因素激情就干脆压根没有现实基础:生理的发展决定了身体吸引在这个阶段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那我们到底该如何看待这种人际关系呢?它真的就不是爱情吗?或许经典爱情电影《怦然心动》能给我们一个答案。
电影讲述的是小女孩朱莉贝克与小男孩布莱斯之间的爱恨恩怨。布莱斯一家搬到小镇上,朱莉对他一见钟情,从此成了布莱斯甩不掉的“牛皮糖”与“跟屁虫”,这让他很是烦恼。
微妙情感的发生发展呈现出巧妙的错差,布莱斯总是落后朱莉一步:在朱莉“骚扰”他的日子里,他总是抱有一种漠然的、无所谓的甚至是拒斥的态度;情况在进入中学后发生了逆转,布莱斯逐渐对她产生了好感,而这时的朱莉却因为鸡蛋事件、砍树事件与图书馆事件同他产生了离心力。
我们知道,在第一个阶段,在七岁之前,孩子的关系是这样判定的:我喜欢ta,我把ta当朋友,是因为ta的行为。换句话说,孩子是根据他人具体行为判断谁是朋友。就拿被称为“图像版怦然心动”的《阿兰的初恋》来说,玛尔塔对阿兰的好感也始于丢手帕游戏上他的挺身而出。
到了第二阶段,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关系的发展基于相互信任,孩子根据他人特质和他人可以提供的奖赏来看一段关系,这时友谊核心是相互信任。且看在疏远期朱莉是如何评价布莱斯的:她说,有些人的总体大于部分之和,有些人则不同。她原先认为布莱斯至少不是后者,但后来她发现他是前者。在梧桐树事件中,布莱斯的表现具有双重性:一方面,朱莉发现了他“空洞”的部分,布莱斯无法像她一样以一种浪漫主义的姿态一同保卫梧桐树(实际上是被胆怯覆盖住的);另一方面,它破坏了信任。
插一嘴,朱莉坐在树上欣赏落日的瞬间亦是此部电影最经典的两个镜头之一。
鸡蛋事件进一步加剧了这种变化,最终图书馆事件完全终结了信任。在图书馆的偷听,布莱斯的好友关于朱莉智障叔叔的暴论他没有反驳,让朱莉意识到他的虚伪(实际上还是怯懦)。
随着童年向青少年阶段的转向,孩子对关系的看法再度发生变化。此时,孩子关于关系的看法是基于心理亲密,标准转化为亲密与忠诚,具有排他性。童年期的爱情(或者说是爱情雏形)在这里迎来了十字路口:要么就此淡退,在无言中迎来分离(像阿兰那样);要么进入下一个阶段:青春期爱情。
事实上朱莉和布莱斯之间的分歧最后还是得到了弥合,校园选秀事件是爆点,它迫使朱莉重新面对自己的感情,到底该何去何从。排他性驱使她暗自对布莱斯的选择者雪莉产生嫉妒情绪,但不管是嫉妒还是残存的亲密感都被压抑了,被超我压抑了。
所以我们平时说的什么“将欲望坚持到底”云云其实也是要具体分析的:如果出现了多重欲望呢?如果出现了意志的趋避冲突呢?需要弄明白,哪些欲望与冲动是防御机制,又有哪些欲望的形成是基于误解。说白了还是要回到事实本身。
于是编剧让布莱斯突然开窍,主动去她家的庭院上种树,呼应了之前梧桐树的情节,希望以此平息朱莉的情绪风暴,最终他成功了。于是有了《怦然心动》的第二个经典镜头:
回过头来,如果我们真正地去考察现实,尤其考虑到在中国亲子教育语境下对早恋严苛的态度,上述的阶段大概又要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再加上儿童心理社会性发展过程中显著出现的“性别隔离”现象(体现为最开始布莱斯对朱莉的回避,这方面女孩更早发生变化)与“同性偏好”现象,儿童期爱情可以说是罕见现象。
正因如此,我们才说青梅竹马的关系是一颗种子,这颗种子能不能真正生根发芽转进下一个生长阶段,并不是一个能简单回答的问题。
•青年期爱情
一般的看法是,只有到了青年期,去谈论爱情才有意义:这是社会时钟所期望的。它囊括了高中后期、大学阶段,乃至整个“成年初显期”(青春期向成年期的过渡时期),大部分爱情故事都在这个时期内发生。
这个时期的个体终于从性别隔离的铁幕中走出,逐渐地投身到一些跨性别活动中去。按照弗洛伊德的说法,这是性的第二次觉醒,由此生理因素逐渐走向完备;此时的任务是自我同一性的建立,也即明确我是怎样的人、我将成为怎样的人等一系列重大课题,在这个过程中爱情的“承诺”因素与它是不矛盾的,是并行的。所以爱情的三个角(激情、承诺与亲密)都已经搭建或正在搭建起来:就等着某一个瞬间擦出火花。
《爱在黎明破晓前》讲述的正是一个火花故事。美国青年杰西与法国姑娘赛琳娜的往事源于火车上的一场邂逅,一个是在周游欧陆腹地的旅者,一个是即将踏上返回巴黎之路的学生。在火车上,杰西与她聊得很欢,两人决定在维也纳下车,在城里打发接下来的一天。
剧情始终在对话中推进,在公交车上,在墓地边,在唱片店里,两人通过问答游戏的方式互相吐露了自己的过去,谈到了对社会事件的看法,谈到了灵魂转世。在大街上,在露天咖啡座,他们谈到了父母辈,谈到了婚姻。有的问题两人达成了一致,比如:
杰西说:我认识幸福的夫妻,但我想他们都在互相欺骗。
赛琳娜说:是的,人可以一辈子生活在谎言中……
有些走向了分歧:
看手相的巫女认为赛琳娜是一个探险者,对女性的力量与创造力感兴趣,而且正在成为一个女人。最后还充满了浪漫主义气息地下结论说:你们都是星星,不要忘了,当星星在十亿年前爆炸时,它们形成了世上的一切。
赛琳娜很受用这番话,而杰西却认为这不过是投机取巧的算命言论,是毫无意义的夸奖。后来在塞纳河边散步的时候,她坦言这事让她气不过,而他像个“好斗的公鸡”。
这时候,吟游诗人的诗也写好了:我是骗人的天使/我是幻想的乐园/……我带着你/你带着我/我们只能这样/你不了解我吗/你到现在还不了解我吗
两人好像是在谈恋爱,但实际上谈的话题却远远超出了爱情。在不同的主题上,他们一次次地交换意见,分享感觉,产生分歧,又达成共识……这正是我想说的,在这个阶段自我探索与亲密关系的发展是并行不悖的,甚至你可以说,二者是互相联系的。它提供了一个新的空间,以一种完全的开放性姿态,供青年人们加深或是修正自己的信念与预设。
在自我同一性的震荡式构建过程中,没有什么是真正确定的:有可能我今天的立场偏向保守,但经过一段关系后由于对方的影响我对自由派的观点也产生了一定的认同感;有可能我另一个性别抱有某种偏见,在遇到某个人之后偏见就消失了。甚至关系本身也是如此,我们双方都不知道哪一天会因为一件突如其来的小事关系破裂,或是因为某个不可抗力因素永远分离。
这种不确定性,它的意义是双重的:一方面,它构成了浪漫主义的基础(因此在车站分别的时候两人宁愿不留电话与地址,只给出下一次约会的时间,把他们的未来交给不确定性);另一方面,它使得这个阶段的关系具有虚幻的特征,它就像一个泡泡,随时都会破裂的泡泡。
杰西:我觉得我们所在的像一个梦幻世界。
赛琳娜:真奇怪,好像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是我们的创造。这肯定像你在我梦里,我在你梦里。……感觉就像在另一个世界,但早晨来临,我们又会变为原形。
不确定性有时候很吸引人,有时候却会带来烦恼。为了保证稳定性,一些措施就显得很有必要啦。诚如赛琳娜的话语:我相信如果有神,它不会存在于任何一个人身上,而是存在于这小小的空间之中。如果世界上上有奇迹,那一定是尽力理解某个人,并与之同甘共苦。
她说的没错,稳定的关系既有斥力,当然也有引力。它要求个体超越自身的有限性。
最经典的镜头莫过于黎明破晓之时,赛琳娜躺在杰西的腿上,杰西吟诗的场景。
一个有趣的隐喻:灿烂的一天已经结束,全新的一天已然开始;快乐的时光已然过去,离别的时刻即将到来。人生就是这样啊,由一个个终点与起点构成,起点与终点交织成网,将我们的轨迹紧紧覆盖住。
•中年期爱情
九年后,杰西和赛琳娜在巴黎再一次相遇。此时,杰西已经成家,还是一名小有名气的作家;而赛琳娜在一家国际环保组织工作。在登上离开巴黎的飞机之前,杰西决定与这位老相好叙叙旧,这就是《爱在日落黄昏时》的情节。
戏中过了九年,戏外也过了九年。爱在系列的第二部在2004年问世,而第一部则是在1997年。
2004年的杰西与赛琳娜处于成年早期,三十岁出头,可以说是一生中各方面的顶峰。然而,两人却都对自己的情感生活不甚满意。杰西坦承自己的婚姻完全是负担,只有儿子让他稍微振奋:“我不想变成那种人,在52岁时离了婚,落着泪,承认自己从来没有爱过自己的伴侣,感觉自己的生活好像完全被吸尘器吸走了一样。”;赛琳娜也抱怨在接二连三的关系中,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热情与浪漫,那些东西早已在九年前的那个夜晚消耗殆尽,在现在的她看来现实与爱情是完全对立的。
从爱情到婚姻的跳跃,本质上就是从一种新鲜、高期待的状态到一种被现实打磨的世俗状态的改变。如果说恋爱时期是对共同生活的期待,那么婚姻就是日复一日共同生活的实现。很显然,杰西与赛琳娜跌跌撞撞,都还没有能很好地实现婚姻适应。
但这一次见面,还是点燃了两人心中的一些东西的。几乎要放弃理想主义的赛琳娜依然相信爱因斯坦的那句名言:“如果你不相信任何奇迹或神秘事物,那还不如死了算了”,杰西则开始想象:如果九年前两人留了联系方式,或是后来约定的约会两人都到场,会不会情形完全发生变化呢?赛琳娜则调笑说,说不定他们俩生活得更痛苦。
“也许我们只适合偶遇……在阳光下悠游于欧洲的城市之间……”
在自己的公寓里,赛琳娜为杰西献上了吉他弹唱,a waltz for night,彻底重新点燃了两人心底的火焰。
2013年,爱在三部曲的第三部《爱在午夜降临时》正式问世。时间又过了九年,杰西与妻子早已离婚,和赛琳娜生活在了一起,生育了一对女儿。两人带着孩子在希腊伯罗奔尼撒半岛度假,故事聚焦两人最后一天的对白。
可以看出来,第三部的调子比起前两部,多了些现实的沉郁,开篇就是杰西为儿子送行的场景,没有音乐引入,没有浪漫的调子,有的只是实打实的生活刻画。杰西虽然与前妻离婚,儿子却成了难题,抚养权给了远在美国的她,杰西只能定期与他见个面,拉他来欧洲度个假,仅此而已。
杰西有些无法忍受与儿子聚少离多的现状,有心搬家前往芝加哥,这一决定却遭到了赛琳娜的坚决反对。赛琳娜不愿意放弃在巴黎工作上的晋升机会,更不愿意自己再一次为杰西牺牲。在车上,赛琳娜就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宴会上,朋友们都在吐槽家长里短,她摊摊手,“他就是隐性的大男子主义者。”;最后,这个分歧演变为在旅馆的一场大争吵。
就像罗兰•巴特总结的那样:争吵并不是要倾听对方的意见,而是本着平等的权利分配语言商品。它成了一场情绪的宣泄,你一句,我一句,一定要把胸中积累的那些怨气全部倾泻出来才舒服。从一通电话开始,从要不要搬家去美国开始,话题逐渐跑开去,赛琳娜抱怨杰西对这个家太没有责任心,连家庭医生名字都叫不出来,导致她失去了追逐自己独立生活的时间;杰西则吐槽说总是在这里抱怨不如去弹弹吉他写写作;赛琳娜又提到了他之前和一位女读者的暧昧,杰西抱怨说她总是想要控制他、改变他……喋喋不休,没完没了。
我们似乎能发现,中年的爱情与婚姻被琐碎、倦怠、压抑填充得满满的。再也没有童年期爱情的懵懂与稚嫩,再也没有青年期爱情的激情与幻想,有的只是失望、怨气……
为什么?这要从男女双方的思维方式与关注点差异谈起。婚姻中的男人看重的是独立,是供养家庭,而女人看重的是夫妻之间的良好沟通;男人习惯于一起做事情,女人习惯于一起谈事情,所以喋喋不休的大多数女方。
那我们就完全没办法应对这些烦恼了吗?至少,导演与编剧并没有放弃希望。在剧中,杰西和赛琳娜主动地采取一种策略,“重新开始”,用想象与浪漫重启关系。“如果当年在火车上遇到的是现在的我,你还会动心吗?”“我是时间旅行者,是八十岁的赛琳娜送过来和你谈话的……”
关系中的两类问题:一类是利益分歧,一类是观点分歧,前者依靠互相妥协,后者依靠互相理解。这里我们需要的是现实主义的策略,而不再是浪漫主义。“风和日丽时,当个小孩;风雨交加时,当个成人”正是这个道理。
重要的是,我们的目的是适应,而不是破坏。卡伦霍妮说得好:“爱情始于激情退去之际。”去认识真实的他或她,而不是想象中的、感觉中的,才是爱情的真谛。
•老年期爱情
从中年向老年的过渡,向个体提出了新的挑战与发展任务。在这个阶段,我们将面对各种丧失与退行性变化,认知机能、运动机能、社会经济地位等各方面的丧失与衰退将带来全方位的心理变化。
基于各种生理心理变化,沙伊的智力发展理论认为,老年期的关键词为重组、重整与创造馈赠,重组即为从原有的社会角色中脱离,并重新建立社会角色;重整意为在生活中做减法,实现目标的聚焦与深化。埃里克森也认为,老年期的任务是克服绝望、完成自我整合与老年超越。
自我整合意味着回顾,意味着我能够接纳自己的一生,认可我的一生是有价值的:这离不开每一个阶段任务的圆满完成,当然也包括老年期本身。所以我认为,老年的爱情与婚姻不能单独地拿出来看,而是应该视作是适应与发展任务的一部分。
作为人生拼图的最后一块,它似乎显得尤为重要:这是你书写人生叙事的最后机会。我们能发现,很多老年夫妻的生活主题是“相守”、“相互依存”,不仅是一种生活惯性的结果,也要考虑到老年心理:这关乎生活满意度,更关系到自我的评价与整合(我想不会有人希望在老去时被贴上婚姻失败者的标签),他们愿意为此克服矛盾。
此外,我们也能看到老年人爱情的新生。出于伴侣丧失、子女远离等原因,他们也会产生亲密的需要,这就是为什么老年人也会谈恋爱。韩国电影《我爱你》讲的就是这样一个故事:骑摩托送牛奶的老大爷金万石与收废品的老太太宋怡芬在雪夜的坡道上相遇,孤独寂寥的生活促使两人彼此接近:宋怡芬从乡下来到城里,被男伴抛弃,孩子夭折后就开始了独自生活;而金万石的老伴也因病逝世,虽说有子孙相伴却感觉还是缺少了什么。最终,在孙女妍儿的鼓动下,万石向宋怡芬表达了心意,两人交换了礼物……另一边,万石的朋友张君奉与患有老年痴呆的妻子相依为命。一次检查却查出了她的绝症,万分痛苦之下,张君奉决定关紧门,躺在她身旁,在一个晚上一同离开这个世界……
最极端、最震撼的一个结局毫无疑问是:共同赴死。《我爱你》中张君奉夫妇是如此,《致D书| 情书》的作者安德烈•高兹(84岁)与身患绝症的妻子多莉娜(82岁)也是如此。高兹坦承,“我们都不希望我们两人中的一人在另一人死后继续活着。”这才是最极致的爱、最炽烈的感情、最温柔的陪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意味着一种强有力的联结,它将跨越生死。
良好的关系将回馈自身,赋予个体以价值感与亲密感,是实现超越、克服死亡焦虑的关键一步。更关键的是,它将成为创造与馈赠的积极组成部分。《我爱你》中有一个细节很感人,当宋怡芬离开城市回乡之后,金万石呆呆地坐在她家的石阶上,新屋主的小孩跟他打招呼,主动地打开路灯,她说,这是之前的老太太提醒她的,以防晚上骑摩托的人看不清路。在这一刻,金万石好像在灯下看到了她微笑的幻影。在这一刻,真正有一种东西超出了爱情之外,超出了个体的界限,但又与爱情本身是一体的。
老年的爱情不断地提醒着爱恋中的人:你是怎样的人?你扮演怎样的角色?你给周遭的人带来了什么?你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什么?并驱使人们有意识无意识地作出回答,最终完成自己的人生叙事:它成为了一个甜蜜的、沁人心脾的句号。拔掉呼吸机、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金万石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场景,他载着她骑着摩托,在春光下共游花海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