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岁之后,时间就过得特别快。先经历了毕业就失业的窘境,咒骂着谁发明了上班,尔后每天赶着地铁早高峰准时返工,谈了几场不成功的恋爱认识到在公司里无法有爱情海,到了适婚的年龄依然在暗中储着首期。
然而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告诉你,其实你根本不想这样过一生。
偶尔也想要背叛这种一出生就设定好的流水线生活。偶尔也想真正洒脱做个不泊岸的浪子,于是将现实的不满寄托在了精神世界里。my little airport对于很多人来讲,就是这样的一种存在。
二十三岁毕业于树仁大学新闻系的阿P林鹏和同学Nicole 区健莹出了第一张专辑,叫做《在动物园散步才是正经事》。他们把自己叫做my little airport。乐队名不是小飞机而是小机场,小,就像香港的一个代名词,地域很小,住的房子很小,逛的店铺很小,但小小的乐队却能给人带来大大的慰藉。机场,是一个可以让精神栖息降落的地方,也是一个让人通往所有目的地的场所。
也许大部分乐迷也是从歌词和旋律中发现了这样的精神角落,以及mla平均两年一张新专辑的速度,也正好赶上了年轻粉丝的成长节点。从学生时代的暗恋开始:“你照片留在一封情信里面/每一天仍是照旧看它一遍。”到渐渐成熟后“那次不小心掂了你的手掌/令我觉得很有营养/与你出街是我的梦想。” 再到后来认识到这个时代的爱情真相:“l'impossibilité d'aimer dans notretemps.我们时代的爱无能。”
也有人生迷茫失落的感悟:“有阵时成长不过是个/悲剧的开始/我做过的事/没太多是有意义。”顿悟后到豁达:“二百年后这里什么也都不是,宇宙里有什么不是暂时?”也有一些黑色幽默,在洞察人性后写出“you only like my personality but not my body。”以及香港社会的素描写实作品:“渣滓/你们曾经是夹在月台上有理想的人/理想是什么?人们说理想是在彼岸/但你知道理想就是逼前面啲人行入啲。”在讽刺社会现实的时候,又不无参杂着一些mla式的哲理。
他们俏皮又淘气的专辑名称和歌词中,其实背后都有很多丰富的故事,例如《美孚根斯堡与白田珍宝金》,映射的是时尚icon Jane Birkin和法国性感猫王Gainsbourg的故事。作词作曲人林阿p很欣赏Serge Gainsbourg, 也写了一首《How can you fall in love with a guy who doesn’t know Gainsbourg?》。我后来去听了 Gainsbourg 和 Jane Birkin 的 作品《Je t’aime moi non plus》,感觉《湿湿的梦》就是粤语的版本,大胆的风格都有些许类似。
在《月映之审判者》这首歌背后,认识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领域:Human Design人类学,类似星盘八卦周易,是每个人的出厂说明书。林阿P是世界上1%的反映者,而Nicole也是为数不多的投射者,所以他们写的一些歌才能恰如其分地戳中人心,“你所反映的/正正是/在学习「什么是爱」的/万有状态。”也似乎解开了困扰我很久的问题,为什么mla写出来的很多露骨的感情是可以自然而然接受又不觉得做作。也能从他的音乐中真正感受到情感的变化。阿P写的歌词,像是一本粤语爱情白皮书。
除了歌词背后的故事,听着小机场的歌还认识了香港很多小众的地方,例如荔枝角的岭南之风(麦记最后一夜),牛头角的工厦(牛头角青年),石硖尾附近的白田(白田购物中心)。也有了去香港读书的念想,后来真的听着他们的歌去了九龙塘念书(浪漫九龙塘),然后亲自见证了一遍深水埗的天光墟(五点钟去天光墟),土瓜湾的沙中线(土瓜湾情歌),金钟地铁站逼仄的人群(给金钟地铁站车厢内的人),也乱搭巴士从上环到天后(春天在车厢里),从北角走去鲗鱼涌(猪只在城中逐一消失),站在九龙公园游泳池的瀑布前沉思(九龙公园游泳池)……犹如一场朝圣之旅。
小机场的CD封面几乎都是好看的年轻女孩,让很多人产生误解,以为这是一个女子小清新乐队。而实际上乐队的灵魂人物林阿p和主唱Nicole,都不算是清新的风格,其实都隐藏着躁动热血的心。正如《美孚根斯堡与白田珍宝金》中写的,“我们是香港最后一群/缺乏社交技巧的诗人/我们是演奏家、思想家/我们是迷失在森林里的旅人。”小机场在物欲横流的香港确实格格不入,“金钱对于我们来说轻如鸿毛。”志趣相投的人总会聚集,后来写法文诗的阿雪加入他们,从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再接着22cats的鼓手阿科和贝斯手阿贤也加入了,从三个人变五个人。再后来,吉他手夏日浪漫大森和铭铭也加入,Nicole的两个妹妹也加入和声部分的演出,舞台上面越来越热闹,最终变成九个人的live狂欢。
而至于CD封面上的人物基本其实都是素人,也都是阿P和Nicole的朋友们和前同事(还有阿p的前女友)。其中觉得最有意思的是2004年第一张专辑《在动物园散步才是正经事》,两位女孩是Nicole在剧场认识的朋友Rebecca和Annie, 12年后她们在《今年我想同你去》的海报中又出现了,像是一个本命年的轮回。同样在Nicole的母校进行了拍摄,有一种旧地重游重拾初心的感觉。
恰巧《今年我想同你去》也是历年来我最喜欢他们的一场live,第一次在麦花臣坐着听,有一种看着自己喜欢的地下乐队终于深入人心的感觉,真心为他们感到幸福。这些年来不断有人指责香港音乐已死,而像小机场这样的独立乐队就像在沙滩上拾得的发光贝壳一样,私心希望自己偷偷藏好,同时又希望这样的作品能一直流传下去。
跟小机场的结缘始于初中时代,在一本杂志上面记住了这个淘气的名字,尔后高中复习的很多深夜里,都有他们的音乐单曲循环。后来二零壹壹年的九月听了my little airport的第一场live,至此往后每一年,都有了听一场mla live才能算圆满一年的人生日程。今年已经是实现愿望的第八年。每一年,陪我去的人都不一样。这些人中,有匆匆介入我的人生又匆匆离去的人。有陌生人也有同学朋友,有因为共同喜好而认识成为朋友的人,有后来发现价值观不同而翻脸拉黑的人,有看完演出再也没有联系过的人,也有相爱过让我看到星光的人。
身边的人来了又去,生活的城市也换了一座又一座。以为自己没有什么坚持下来的爱好,在辞旧迎新整理CD和live票根的时候,意识到是有的。与其说唯一未变的是对小机场的喜爱,不如说是对真诚的珍视,对一种价值观的认同与坚持。
小机场的歌词里面最喜欢的是这句,“世界要你去努力去考取功名 但是真诚才是最大本领。”阿P说很多乐手在做完第九张专辑后都发生意外,只有贝多芬是例外,于是他把贝多芬的旋律隐藏在了今年的第九张专辑《你说之后会找我》里面。我想香港音乐不会消亡,my little airport的乐章也是,因为在虚伪世界中真诚的人,运气不会太坏。
新的一年,继续真诚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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