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乔乔醒来时天已大亮,朦胧之中她甚至觉得恍然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境。
直到看见旁边沙发上的男人,她才想起来昨天他在自己哭闹不止的时候让医生给自己注射了镇静剂,好像失去意识前她还靠在他的怀里,他摸了自己的头发。
那,爸爸真的是已经不在了。
好像到现在都还是一场梦,晚自习被叫出来得知爸爸出了车祸,到医院却只见到一个血肉模糊的躯体。
一周前把她送到学校,给她一个拥抱,告诉她出差回来给她带礼物的人现在就这样满身是伤,毫无声息地躺在这,而自己甚至都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唯一的亲人,就这么突然地以这种方式离开了自己。
听见有声音,辛乔乔擦了脸上的泪,转过头,看到那个男人正朝她床边走开来,带着满脸憔悴。
“乔乔,我是你爸爸的朋友,我叫顾玺印。”
“你好,”她礼貌地应了他的话,“你愿意和我谈谈吗?”“好。”
顾玺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揉了揉额头,便认真地看着辛乔乔。
“我18岁的时候去当兵,你爸爸是我的班长,我是被家人逼着去的,所以闯了很多祸,是有名的刺头儿,你爸爸对我很严厉,但他为我扛下了很多处分,跟领导说了不少好话,后来他跟我说觉得我和别人不一样,如果我好好表现,前途不可限量。虽然我还是对当兵没什么兴趣,但是我还是很感动他为我做的事,后来我就收敛了很多,一年后,你爸爸退役,那是我长大以后第一次哭,两年之后我退役,就自己创办了公司,和你父亲也一直保持联系,这次是我们合作,到美国去见另一个合作方,回来的时候你父亲让司机回去,我们两个单独聚一下,结果就出了车祸,那辆大货车直接就撞上驾驶座,我们都没有反应过来。”
顾玺印说着便红了眼眶,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盒子,“这是他让我给你的,”说着便把那个黑色的盒子打开,“我们参加了一个拍卖会,他一眼就看中了这条项链,他说‘我的乔乔就像这条项链一样光彩耀眼,’他交给我的时候让我一定要亲眼看着一个比他还爱你的男人在婚礼现场给你带上,一定要亲眼看着,他让我,他让我好好照顾你...”顾玺印终于交代完辛盛昀的遗言,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在短短几个小时里,他就那样看着一个认识将近十年的知己好友生命慢慢消逝,自己却无能为力,辛乔乔再也忍不住,哽咽着说:“叔叔,我想让你抱抱我。”
顾玺印把这个仿佛一夜之间失去所有的女孩儿抱在怀里,两人互相擦干眼泪。
“乔乔,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生活,他说不放心你和别人待在一起,”顾玺印轻轻抚着她的头发问道。
她抬起头,一双大眼还带着雾气,睫毛上还沾着些许泪滴。
“叔叔,你会爱我吗?”“会,会的,我会想你爸爸一样爱你,对你好。你放心。”“我愿意。”
顾玺印帮忙处理了辛盛昀的后事和车祸的相关事宜,便把辛乔乔接到了自己家里。
顾家是一个大家庭,顾母一向宅心仁厚,当日听顾玺印说起辛乔乔的身世也是心疼不已,当下便表示要把亲生女儿看待。
辛乔乔初到顾家那天,在大门口便看到顾母和几个佣人在门口张望。她有些紧张,怯生生地站在顾玺印身侧,顾母一眼就看到她白白净净的小脸,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穿着白色的纱裙,黑色的皮鞋一尘不染,心下更加喜爱。
“妈,这是乔乔,乔乔,这是我妈,你以后叫她伯母就好。”顾玺印一一介绍,又安抚般的拍了拍辛乔乔的后背。
“伯母好,”辛乔乔紧张但是不失礼貌地叫着,“哎,乖,以后你就住在伯母这,伯母没有女儿,一直想要一个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儿,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顾母一向感性,边说话边拉着辛乔乔的手往客厅里走,眼眶也慢慢变红。
林蓝是打心眼里心疼这个孩子,虽然早早地没了母亲,但也是在父亲的娇惯下长大的,也是个受宠的小公主,结果现在连父亲也不在了,爷爷奶奶又重男轻女,就剩她孤苦伶仃一个人,还这么乖巧懂事,真是个招人疼的小姑娘。
“乔乔,本来呀,今天我让你顾伯父也不要去公司,我们都在家好好等着你,但是他临时有了挺重要的事,就又走了,等晚上回来,我们好好地庆祝一下。”林蓝握着辛乔乔的手和蔼地说道。
“不用了,伯母,不用为我这么麻烦的,”辛乔乔有些紧张地拒绝,她初来乍到,也不想太麻烦别人。
“哎呀,不麻烦的,乔乔,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就像以前一样,好吗?”辛乔乔越来越真实的感受到了林蓝对自己的善意,她能看的出来她真的很喜欢自己,她也从她身上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母爱,一时间,感动不已。
辛乔乔轻轻地把头靠在了林蓝肩上,抱住了她,“伯母,谢谢你,你真好。”
林蓝的心一阵柔软,她感觉到这孩子已经慢慢对她敞开心扉,也轻轻地回抱她,拍拍她的背,“好孩子。”
晚上顾正南刚回来,顾玺印的堂姐一家也带着刚满两岁的小女儿随后而来,几人在一起吃了饭,气氛虽不那么热烈但也足够温馨。
第二天早上林蓝心想小孩子都爱睡懒觉就没有叫醒辛乔乔,结果到了十点仍没有一点动静,便有些不安,到辛乔乔的房间见她还在好好地睡着,只是脸颊有两片不正常的红,她不放心,摸了摸额头便觉不对,让保姆拿了体温计,一测,果然是发烧了。
幸好昨晚顾水心一家没有走,林蓝赶紧让保姆把她叫来,他察看一番,确定只是普通的受凉,便让佣人拿酒精先帮她擦拭身体,如果烧能退下来,也就不用再吃药了。
林蓝又通知了顾玺印,让他下午没有重要的事情就回来陪着乔乔,生病的时候更脆弱,顾玺印和她关系更近些,有他陪着,心里也好受些。
辛乔乔睁开眼,刚巧顾玺印推门进来,“乔乔,有没有好一点?”
辛乔乔的头微微一点,轻轻应了一声,眼睛又慢慢闭上,顾玺印抬手去摸她的额头,手触碰到皮肤的瞬间,她的睫毛一动,便又睁开了眼睛。
以前她生病爸爸也会这样摸摸她的额头,喂她吃药,她故意使小性子不听话,爸爸也不生气,只揉揉她的头发,温柔地哄着她,用各种平时不让多吃的小点心引诱她。爸爸去世之后,她好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了。
顾玺印看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慢慢腾起雾气,猜她又想起来了爸爸,也不说话,只温柔地看着她,轻轻揉揉她的头发。
辛乔乔抬眼,刚好看到他盯着自己的那眼神,和爸爸一样温柔,又想起昨天他抱在怀里的小外甥女甜甜地叫他舅舅,就像自己和爸爸一样,“我可以也叫你舅舅吗?”,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问出了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才觉得一阵羞怯。
顾玺印微有些诧异,却突然想起来她昨天的异常,那双看着他抱着小叮当时充满羡慕又孤独的眼睛,心里一颤,瞬间觉得对眼前这个敏感而脆弱的孩子充满怜惜。
辛乔乔见他不说话,委屈带来的眼泪便充满了眼眶,一眨眼睛,就沾湿了耳边的枕头。
他一直很心疼这个孩子,也希望尽力去弥补她应该得到的东西。
顾玺印的手抚上她的脸,把眼泪擦干,又把她抱起来,靠在床头,郑重地看着她的眼睛:“乔乔,以后你想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我是你的亲人,会永远爱你,保护你,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你。”顾玺印看着她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带着哀伤的眼睛突然就充满光彩,
感觉心里苦苦的。
辛乔乔怯怯地叫了一声“舅舅”,顾玺印微笑着答应,“舅舅”,“我在”,“舅舅”“我在”“舅舅”“舅舅在”。她的眼睛都笑的弯起来,带着让他感动的难忘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