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的风,格外凌厉,夹着立春后的二月飞雪,粗砺尖锐的划过脸庞,鹅毛般的雪片也失了轻盈,刺刺地能感知到它的重量。
都说春寒料峭,可料峭的又何止是这季风呢,尘世亦然。
想起陈丹青写木心的那句:他是一个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啊。就更加懂得了那种寒凉、清寂和孤独的热烈。
时间还是传统年的正月里, 元宵节还没到。在农村,年还没有过完,但在城市里过了初八一上班年就算是过完了,从家乡返程的人群又开始了新一年的忙碌。
前些天返程的那日, 天空也在飘雪。
收拾妥了简单的行装,辞别父母,推开门转身大步离去。知道母亲会站在窗前观望, 但我没有回头,也没有悲伤和留恋,一径儿的在大雪纷飞中走出了母亲的视线。
当时的平静,在此刻忆起时,内心汹涌滂沱成雨。
依然还是留恋的,虽然在家乡时,曾感到那样的落落寡合。
家乡的可爱,离开后才能看见。
清晨,远望归家路尽头氤氲缭绕在寒林间散不去的青白薄雾,村头路边嘎嘎叫的大鹅,从雪地里跑来的白狗,扑棱棱飞上树枝和电线的鸽子、布谷鸟,树林间吃着干草的羊群,戴着毡帽的牧羊人,双手交互拱进衣䄂里望着你笑。
这些都是儿时的记忆,是属于那个叫故乡的记忆。
故乡, 在回忆与想象中,它是有别于其他地方的,它是温和美好的,充满了诗意与浪漫。
但当你有一天真正回到那里时,你会发现,那里的食物、语言、乡音、人与人的相处之道,跟你想象的都有了某种隔膜,如同鲁迅在故乡时的情感一样,不免生出失落的悲凉。
乡愁在本质上是一种庇护感。
但事实上,你记忆中那个曾经在幼时庇护过你的家乡,并不会同样记住你,从你离开后,它变成了某种新的模样,在你试图回去时,让你感到格格不入。
对于小镇来说,重要的不是你活的精不精彩,而是你能不能活的与环境融洽。
我试图去爱它的不美好,但我知,我微笑的背后藏着疏离。
家乡很美,但我的精神已不属于那里。
家乡偏远、封闭、淳朴、宜人,居住在那里的人们,生活波澜不惊,一眼看到尽头。
小镇人热情,但也嚼舌。喜欢非议别人的生活,搬倒是非,不想着如何丰富自己的生活,又看不得别人过的更好,喜欢议论和评判。
每每这时候,就会想到大城市的好。大城市人冷漠,但是理智。
也许在某个艰难时刻,你以为可以用“回家了就好了”来安慰自己,你以为前进的时候还有后盾,你尽情的遐想自己丢失殆尽的某些东西仍可靠的寄存在那个幼时给你厨房与爱,给你温粥热炕的故乡,以为故乡是守望的灯塔,可你一回头,发现其实什么都没有,你幻想的桃源消失不见,顿感荒凉之极。
故乡,保持着距离才有思念和美感。
多年前的转身离开,你已是故乡的异乡人。
投身城市,来到未知的远方,你需要开疆拓土,建立你的安身立命。这个过程并不舒适惬意,生活也并非如期待的那样美好,但你能找到方向,产生前进的力量,并从中获得智慧,慢慢靠近你期望的未来。
你成了城市的异乡人。
某个时刻你会感到可悲,新的城市尚未接纳我们,我们尚未衣锦还乡,却已经再也无法回到原来的故乡。无论在哪里,我们都是异乡人。
读到那句:故乡的过客,远方的归人。不由戚戚。
翅膀是鸟的悲剧,它让鸟进入永远的异乡。
赵雷和他的《成都》火了,他说了句:总有一个地方,让他乡变成了故乡。
而你的故乡,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