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儿时记忆

童年时光,故乡的蓝天、风、阳光、白云、沙滩、田野、小河……不时从脑子冒出,一幅幅、一缕缕,一丝丝,一串串,画面逐渐清晰起来,没有原由。也许是老了,开始怀旧。

这几年,一直想回童年生活的地方看看,但始终没机会。离开那片土地已近30年,听说那里已经变成一片荒野,房屋也夷为平地,只有野猫出没。

前几天一篇关于阿吉拉回忆的文章,在朋友们中疯传,竟是同学所写。文章回忆了在阿吉拉的生活情景、街道、住宅、学校、邻居,小河,铁路职工的样子,孩子们的游戏……,娓娓道来,生活场景历历在目。

冲击,猝不及防。记忆,如开了闸的洪水,喷泄而出,又如沙漠里狂风卷着沙粒,呼啸而来。


那是一个在包头西的铁路沿线小站,住着铁路各单位职工与家属,在农村边的一个小镇。最早的那批铁路工人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青年——山东、山西、河南、河北、东北、内蒙……他们带着新生活渴望和探索外面世界的满腔热情,来到这里。开始只有职工,随后有了家属,再后来下一代的降生,人渐渐多起来,热闹起来。人们在这里安了家,盖了住房,铺了马路(虽然是炉灰渣子路),盖了中小学,建了医院和供应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个小社会形成了,变成小镇,人们给她起了个蒙语名字:阿吉拉,意思是工人新村。我们在这里出生、生长。这些岁月填满了我们童年和少年记忆,成了故乡。

这个小地方虽然地图找不到,地理位置虽偏,但战略地位很重要,承担着铁路货车重新编组的重大职责,为当时国家建设输送物资,起着重要作用。这里聚集着很多铁路单位,什么机务段,电务段,车辆段,工务段,配件厂……都是铁路单位。小时候经常在马路上看到神气的工人,穿着油渍麻花的蓝粗布工作服,却让幼小的我们无限崇拜,感觉那么神圣,因为铁路上能飞奔的神奇列车都靠他们。父母常跟我们说,天下最好的工作就是在铁路工作,铁饭碗摔不烂,长大了能在铁路工作,才叫有本事。这里的人常自豪的对外面的人说:我是铁路的。

话跑远了,先说童年。童年很模糊,只记得那时家在东单身,很多栋平房,每栋六户公用一条长长的走廊,一户一单间,门口走廊都成了储物间。家里没有暖气,只能烧煤炉子,于是每栋住宅前都有煤池子。煤,成了问题。各家各户的用煤,很少买,大都是靠火车提供。人常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里靠火车吃饭,铁路工作,铁路工资,很多家烧的煤,也是从运煤火车皮中扫的。扫煤,实质是帮人打扫卫生,把车皮卸货剩下且散落在车底煤渣子清理干净,然后废物利用。扫煤活动是居民的一项盛事,当听说有火车编组站停着卸完煤的车皮,居民们便奔走相告,倾巢出动,拿着扫帚簸萁煤袋子,把散落车底、厢角的煤渣扫出来,装进袋子,运回来,场面颇为壮观。有成果的,驮着煤,如胜利归来,脸上满是笑容。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孩子们空闲时,家长也会安排孩子捡煤核儿,作为煤的补充。几家烧锅炉的单位,后院倒炉灰渣子,常常聚集很多小盆友都在捡煤核儿,左手拿个小筐,右手一个小耙子,在炉灰中耙拉着,从中挑出没有完全烧完的煤。运气好时,能捡一小筐,够烧一天的。

冷,是深刻的。那时候冬天似乎特别长,特别冷,雪多,风多,风还是白毛风和大黄风。还清楚记得那时候家里有风镜、翻毛大头皮鞋、老羊皮袄,都是铁路单位发的劳保用品,可见当时气候恶劣。我们小孩冬天都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像个球。现在记不起当时冷不冷,只记得手脚都长冻疮,手极皴,红肿,黑黑的手背裂着长长的口子,晚上泡在热水里生疼,泡好后,手背涂上一种很油腻的润手油,很香,让人想吃。

那时的孩子,很少在家呆着,一般都在街坊里玩,那时没有汽车,自行车都不多,人也淳朴,外面很安全。孩子们的游戏丰富多彩,男孩子摔跤、碰拐、过驴、骑马打仗、推铁环、抽毛猴、煽三角、攻大都(攻城)、弹玻璃球、捉迷藏……女孩踢毽、跳皮筋、扔沙包、翻骨头子……或男女一起跳大绳、我是木头人、找朋友、红绿灯、警察抓小偷、丢手绢……边玩边唱,一群一伙的好不热闹,有孩子的地方就是打闹声嬉笑声。直到炊烟升起,饭菜飘香,各家饭纷纷熟了,听见大人在喊,xxxx回家吃饭啦。孩子们这才一个个恋恋不舍的回家,街坊才回归寂静。

记得有年冬天下着大雪,地上白茫茫,积着厚厚的雪。我们打雪仗,不小心我掉进了一个雪坑里,几个小盆友,连拉带扯,各种方法终于把我拉出来,裤腿里,鞋里灌满了雪。

夏天特别晒,小镇没什么树,短短的街上胡乱栽着几个电线杆,夏天的夜晚很多职工聚集在路灯下吹牛,打牌。小孩们,在打闹,或逮路灯下的蝲蝲蛄,金龟子,飞蚂蚁等一类的小动物玩……

童年,没有上过幼儿园,因为弟弟死活不愿意去,送别人家让其它家长带看,弟弟就在别人家门口大哭,就是不进门。父母没办法,只好让我们俩自己在家呆着,因为没人管,我和弟弟就自己做主,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俩人形影不离,他成了我的小尾巴。父亲工作忙,工厂经常搞什么大会战,母亲没正式工作到处作临时工,他们白天几乎都不在家,我们就自由自在的到处乱跑,像小野孩一样。那段时光除了冬天,都是好日子。天天都像探险,今天去水边逗蜻蜓、捞蝌蚪和王八盖子,明天捉蚂蚱,后天吊骆驼(一种小虫),要不就是爬火车,把钉子让火车压成小宝剑,跑农村河边挖黄泥,拔草根,……淘的没边,从不重样,足迹踏遍阿吉拉及旁边农村角角落落。

人虽小,喜欢恶作剧。记得和一个小孩,相约晚上出来扮鬼,吓唬更小的小孩。我晚上从家里溜出来,带上手电筒,拿一堆白纸条,贴一脸,躲在角落里,看见有小孩出来,就突然跳出来,拿手电筒照着自己的脸,翻着白眼,嘴里发出恐怖的叫声,把小孩吓哭,我们跳着跑掉,然后哈哈大笑,得意的不行……也许是扮鬼多了,晚上却做起噩梦,好多次梦见送葬的队伍,打着白幡,撒着纸钱,向我走来,踩着我,让我身体发麻,动弹不得。

喜欢玩火,野地拣些茅草烂纸,生起火来,烤火并在火堆旁乱跳,往上撒尿。都说白天玩火,晚上尿炕。还真是这样,尿了几回炕,挨了几次骂。

生活条件差,很多小孩子与医院结了缘,我更是三天两头去一趟。感冒、发烧、肚子疼、肺炎、肺结核……到医院不是打针就是输液,还住过院。吃的药现在还记得,什么消炎的四环素、土霉素,消化的酵母片,打蛔虫的宝塔糖,最怕打针输液,青霉素疼,挺我妈说输液扎针胳膊都没地扎,最后在头上扎。整个一个病秧子,瘦的皮包骨,脸色蜡黄。记得有次半夜发起高烧来,去医院看急诊,迷迷糊糊的我伏在父亲宽大背上,很安全的感觉,清冷的风一吹,清醒了一些,黝黑夜空中的皎洁月光深刻印在脑海中。病好出院,妈妈一个好姐妹,给我做的炝锅面,味道至今还记得。

那时人们家里都很穷,邻里关系却和睦,孩子们也扎堆的玩,到谁家赶上饭了,就在在那里吃了。因为大家都穷,父母告诫我们,不要在别人家吃饭,你吃了,别人就吃不饱啦。一般我们饿着,也不吃人家的饭,除非父母交代。反正没上学,傻玩,也不知道饿也不知道渴,玩累了才想起回家,中午饭怎么吃的,都忘记了。只记得一次,玩累了,父母还没回家,就在门口等着,困了,哥俩个相依着睡了,邻居怎么叫去他们家都不去,就在自家门口傻等,惹得母亲回来落泪。

邻居家的小孩们,好像年龄与我们相仿,玩的很好,那些叔叔阿姨也和蔼可亲,最难忘就是过年,去各家拜年,有些像美国的万圣节,去谁家都给装一裤兜瓜子花生黑枣和糖,最喜欢的就是高梁饴,软软的,甜甜的。那时候盼过年,能吃好的(也就是一些肉和包顿饺子),能穿新衣服。最难忘的是一年除夕,父亲在单身楼的徒弟,带我们哥俩去他家吃了顿纯肉饺子,蘸着北京酱油吃,可能是童年最难忘的一顿饭,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后来,父亲分了新房,要搬家,搬到小河西岸的八排,搬家那天我和几个玩的好的小朋友都哭了,似乎生离死别。

我的童年在与小盆友分别后,也结束了。

该上小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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