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把竹马埋葬在那年冬天

短篇原创,图片来源其他

“青梅和竹马,不一定两小无猜”

陈晚五年级那年转学了。

父母皆在外打工赚钱,陈晚是外婆带大的。村子里的教育设施太简陋,为了陈晚的学业,只能去镇上上学,寄宿在阿姨家。

收拾东西那晚,陈晚趴在外婆的膝盖上哭个泪眼婆娑,在她心里,外婆是最亲的。

陈晚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村子,外婆单薄的身影最终缩成了一个小点。

她很快适应了新班的生活,不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孩子,不娇气,不依赖。

小镇只是比村子好上一点点,到了晚上,除去家家户户的灯火,大马路上还是黑漆漆的,但是不冷清。片区的小孩会一起玩各种游戏,男的打扑克牌,女孩子跳马兰花。

陈晚特别不待见陆一鸣,因为他爱欺负她。

取笑她皮肤不够白,说她的小虎牙,甚至指着她的胸部大笑飞机场...

处于发育期的女孩对胸部问题敏感极了,承受不住他这样大尺度的直视。

她脸皮子薄,羞于启齿。躲开,总可以吧?

往后,有陆一鸣的地方,陈晚誓死自动跳离三米外。

陆一鸣比陈晚高一届,是学校里的知名人,恰恰是因为学习不好,机灵滑头,老师们又爱又恨。

陈晚很多次扫包干区或者戴着值日生牌子去检查早读时,无不例外看到他被罚站走廊上念书。

每次她走近,陆一鸣总是发出很夸张的笑声,前俯后仰,把课本念得特别大声。

陈晚从容的装不认识他,在他面前目不斜视的走过。

陆一鸣恨不得昭告天下他认识她,他对着陈晚背影就来一句:陈晚,你个飞机场。

陈晚气得牙痒痒,她没辙。不是没试过和他对抗辩解,每次都是她燥红脸败下来。

陈晚羞怒地问过,为什么你总针对我?

陆一鸣大方的说,我就爱这样,你管得着吗?

这人!简直无理至极!

“竹马将远行,青梅无波澜”

升中考试,陆一鸣终于上初中了,陈晚松了一口气,镇上的初中是要寄宿的,她终于摆脱这个混世魔王了。

上课下课考试,日子平淡如水。少了陆一鸣的胡闹,陈晚顺心很多。

十八岁前的女孩一天一个样,陈晚有天忽然惊觉自己好像不飞机场了,她羞涩的明白了经期和胸部发育这两个生理概念。

周五放学,有人从后背拍她的肩膀,把她吓一跳后就扬长而去了。

这是陆一鸣上了初中后,她第一次见到他。他们周末放假了。

陈晚发觉他似乎长高了。陆一鸣本来就帅,尤其眼睛,像一块黑琥珀,深邃这个词很恰当。

“青梅来了,竹马不必遥望”

陈晚以优异成绩上了镇初中的尖子班,也开始了寄宿生涯。当然,和陆一鸣同校,他在普通班。

在初中,陆一鸣继续做他的混世魔王,大有升级校草2号的趋势,校草1号被高一届师兄揽获了,这是校内的小道消息。

女生宿舍在男生宿舍的左边,男生宿舍门前的路是去饭堂的必经之道。男同学永远聚集在一堆,盯着过往的女孩子,戏谑的哨声一声比一声高,还有些大胆的直呼某某某的名字。

这样的轻佻是出格的,女同学们总是匆匆加快脚步,引得男同学发出一阵阵爆笑。

同和片区出来的女孩子,包括陈晚,从来没被这样公然调戏过。一开始同和片区的女孩子们还以为自己是丑小鸭,别人懒得调戏。

后来才知道是陆一鸣标记了同和片区的女孩子,谁敢调戏,必打无疑。

那个时候,校园分帮派,打架,是多么常见的事,俨然一道青春期不良的风景线。

陆一鸣有公开的小女朋友——名为叶湘,白白净净的,和他同班。

“青梅你好好的,其他我来料理”

陈晚第一次收到情书的心情是,天啊,怎么办,要不要交给老师?

那是一个粉红色信笺折成的心形图案,班上好些女孩子收过情书,即使陈晚无心理会,但是女孩的虚荣心还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拆开看了,至今还能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叫:于波。除却,别无所知。

撕了,她不需要这些。她的路是上高中,考大学,赚好多好多钱给外婆花,这样一家人就不用分开。

陆一鸣拦截陈晚是周三。周三是学校开禁日,可自由出入,其他时候封闭式和宵禁。学生们大多数选择这天出去买生活用品,学习文具,逛逛小吃街。

陈晚推着自行车,同行的还有同桌,洋子。

陆一鸣忽然搭手在单车上,陈晚一惊,疑惑的看住他。

陆一鸣扒了扒头发,支吾了一阵,最终狠狠的说:陈晚,有人给情书你了,你安心念书不用理会,我会帮你料理的。

不等陈晚反应就扬长而去,傍晚的夕阳把他的身影拉得更修长。洋子在一旁犯花痴说,陈晚这是谁,怎么没听你提过,好帅啊。

陈晚没有答话,她还沉浸在陆一鸣的话里,帮她料理?关他什么事,情书又不是给他,莫名其妙的人。

洋子突然抓着她的手大晃:啊,我知道了,是校草2号。陈晚你行啊,是不是姐妹了,要不要帮我介绍,你知道我....

不要,陈晚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说完就窘迫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反应这么大,但是,她不喜欢别人谈论他,很不喜欢。

气氛很尴尬,她讪讪的解释:洋子,我们要好好学习的嘛,以后什么样的人没有,他有什么好。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陆一鸣来她班门口找她时,引起了一阵喧哗,陈晚心里暗骂,这个祸害。

陆一鸣说单车借我,我的被校长没收了。

陈晚去饭堂排队打饭,陆一鸣借着身高的优势,帮她优先打了。她鸵鸟般接过,这种光明正大的插队真的有点面子挂不住。

陆一鸣不喜欢打篮球,乒乓球,跑步,在操场上几乎看不到他身影。

陈晚有时候下了自修会去操场跑两圈。有次碰到陆一鸣,和一大帮男生一起,抽着烟。

陈晚想绕道已经来不及,她直挺挺的跑过去,像什么都没看到,陆一鸣一脸复杂的看着她。

陆一鸣初三没有念完就辍学了,用他的话,社会比学校更需要他。

离校前,他在女生宿舍门口等陈晚。陈晚是抱着一怀书回来的,看到他时,停住了。

陆一鸣说,走两圈。

陈晚乖乖的跟在他后面,她发觉,他真高,她只到他肩膀了,陆一鸣什么时候长成大男孩模样了。

毫无意外,思绪出神的陈晚撞上了他的后背,书散落一地,她轻呼一声:痛。

陆一鸣急忙捂住她额头,边检查边拉她走说,来有灯光的地方,我看看肿了没。

陈晚哪肯,一晃手,脱离了控制,蹲下捡书。

陆一鸣的手很烫,她心慌的掩饰,心慌问他有什么事。

陆一鸣笑了,第一次这么正经的对她笑。

他说:陈晚,你要好好的,好好的念书,有喜欢的人先和我说,没人敢欺负你,我都打点好了。

“竹马将远行,青梅心波澜”

陆一鸣走了。

陈晚开始准备中考,她总是想起陆一鸣,他在外面怎样了,有没有特别辛苦,她没有任何方式联系他。

眨眼就高二了,陈晚有了手机。

几年后听到陆一鸣的声音,整个人从头到脚打了一个激灵,她握着手机的手太用力了,松开时有点抽筋。

这两年,陆一鸣没有回过镇上,春节也没。

陆一鸣说:陈晚,我在宁夏,这里下雪,你不是喜欢雪吗。这里很冷,你不喜欢冷。陈晚,你要好好的,好好的念书,有喜欢的人先和我说。有人欺负你,和我说,马上回去。

陈晚心里流过一层酥麻,有谁能欺负我,除了你陆一鸣。她没有说出口,只是乖巧的说,嗯,我知道了。

陆一鸣给陈晚打电话次数多了,说很多那边的琐事,趣事,偶尔抱怨老板苛刻,陈晚安静的听。

“竹马归期,可归矣”

那天融雪,很冷,他说:陈晚,我想回去了。

陈晚心涩得有点想哭,其实她很想见见如今的陆一鸣。

高考完那年,陆一鸣真的回来了,他变成熟了,依旧酷帅酷帅的。

那晚破天荒,陆一鸣拉陈晚去喝啤酒,陈晚酒量几乎是零,轻轻一碰就整个脸烧起来。

他喝了很多,陈晚也不阻止,她知道陆一鸣想醉。

陆一鸣望着天空说:这些年,什么都变了,唯独我脑海里的女孩没有变,陈晚,往后你还是要好好的。

我知道,好好的,好好的念书,有喜欢的人先告诉你,有人欺负要告诉你。陈晚抢了他的独白。

陆一鸣喉咙堵住了,陈晚隔着一层氤氲锁住他。

陆一鸣又走了,没有说地方,陈晚也没有问。她和陆一鸣之间从来不牵绊什么,又好像从来都牵绊在一起。

“飞出来,改变的是各自的命运,而终究没法改变两个人的命运”

陈晚知道,她住在阿姨家,已是这个片区的人,像这里的骨血一样。她不敢跨向陆一鸣,她相信陆一鸣也不敢去犯这种禁忌。

这里的舌长舌短,口水沫子足以摧毁陈晚的名声。连带着阿姨家也会被说三道四,冠上羞耻的道德制高点,他们俨然这里的审判官。

小乡镇就是这么的不通世事,不讲道理,廉义道德的标准在他们口中。什么新文化,新观念的风是吹不破这堵墙的。

陈晚大学毕业,终于飞出那个小地方了。陆一鸣也飞了出来,比她早很多年。

只是,他们的根还是在那里。飞出来,改变的是各自的命运,而终究没法改变两个人的命运。

陆一鸣改口了,他对外人说陈晚是他妹妹。

这些年,在外奋斗的日子,陆一鸣以大哥的身份照顾陈晚很多,陈晚一一接受,也一一回暖他。

“年少到年长,他们之间唯一缺失的,便是那句终生不能开口的话

陈晚经常说:你娶了老婆后,肯定会疏远我的。陆一鸣说:你永远是妹妹,如果她因为我帮你而疑神疑鬼,我会骂她。

陈晚最后一次认真的对他说:哥,我希望你幸福一辈子,永远不生嫌隙。

那年冬天,陈晚开始疏远陆一鸣,迟早都会疏远,她想早一点适应。

陆一鸣也不再靠近,他们总是能理解对方做的一切,不道破,不质问。

陈晚是满足的,由始至终,她不怨,她接受现实。她是幸福的,以无名氏的身份霸占了陆一鸣那么多年。

而陆一鸣,陈晚永远是他心底的女孩,娶妻生子都不会变。

这么多年,从年少到年长,他们之间唯一缺失的,便是那句终生不能开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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