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无常,当我们面对亲人逝去这种措手不及的悲伤时,要如何坚强才能勇敢走出阴影?如果有一个能和逝去的亲人、爱人和朋友做最后道别的机会,我们可以做什么呢?是禁不住泪流满面地诉说长久以来的思念之情?絮絮叨叨回忆过往的事情?还是安安静静坐下吃一餐家常饭?
不论如何,如果有如果,这最后一次道别,我们都想要慎重一些,再慎重一些。
生而在世,猝不及防的别离最是心伤,这种来不及道别的遗憾有时候比接受现实更残忍。但最近从一位导演的电影中,我突然感悟,亲人逝去从来不是阴影,他们也从未远离,仍然鲜活地活在我们记忆中。这些长远的记忆带着温暖的力量,慰藉我们或疲惫或孤单的心灵,即使踽踽独行仍然可以积蓄勇气走得更远。正如《你在天堂里遇见的五个人》中玛格丽特对艾迪所说的:
“生命一定会终结,但爱却不会。失去的爱依然是爱,只是形式不同而已,回忆也正在升华。回忆变成了你的伴侣,你培育着它,拥抱着它,同它翩翩起舞。”
这位导演就是日本电影导演黑泽清——一个笃信灵魂存在的超现实主义风格导演。在他的电影王国中,他一直相信灵魂不是独立存在的,而是和生者,和‘另一个世界’都有某种联系。亲人或爱人即使已逝,但他们没有走远,仍伴随在我们左右。
此次,黑泽清在他的新作《岸边之旅》中再次建构了一个生者和亡灵共生共存的世界,为我们提供了和逝者郑重道别的可能。这部法国电影手册、日本旬报年度十佳,助黑泽清拿下戛纳电影节“一种关注”最佳导演奖的电影观时温暖,细思感动,再回想不禁潸然泪下。
与韩国电影执着于直击人心的揭露社会黑暗不同,日本电影拥有更多抚慰人心的温暖力量,《岸边之旅》就是拥有这样痛而不伤力量的电影。影片讲述了逝去三年的丈夫优介(浅野忠信饰)突然回到家中,与处于悲伤之中的妻子瑞希(深津绘里饰)团聚之后,两人决定重走过去三年亡魂优介经历的生活,向过去,也向妻子瑞希郑重的道别。
过去三年,优介曾和健忘的报纸投递员老人岛影(小松政夫饰)一起生活,健忘到什么程度呢?他甚至忘记自己已去世多年,也仍然坚持每天送报,每天从杂志上剪下妻子最爱的纸花,每天等候妻子的归来。直到有一天,当瑞希用妻子曾经使用的锅做饭时,岛影才恍然大悟,他曾用这个锅砸在妻子头上,导致妻子愤而离家,而自己也在在一场大火中离世。岛影深深愧疚于自己曾经暴虐的行为,这种愧疚变成一种执念,让他徘徊于人间,等待妻子的归家和原谅。
这是一个迟暮之年失去爱情的老人的忏悔——他也曾向往相互扶持、不离不弃的爱情,却最终毁在自己的手上;这也是一个亡灵的忏悔——此生不是你的良人,但愿来生情深不寿。
那一场期待中的道别,再没有到来,那一面开满鲜花象征坚贞不渝的爱情的墙也最终凋零,本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美好也变得残缺。这一场憾事警醒我们,再不要以爱情的名义伤害爱人,没有什么比相濡以沫更让人值得珍惜,家人不会因为肉体的分离就结束,却会因为无法相聚而不能再续前缘。
在岛影带着遗憾离开后,优介和瑞希又去了食堂老板家,在这里,优介曾想学习做一名包饺子师傅。瑞希无意间发现女主人藤江(村冈希美饰)心中枷锁:在她还年幼的时候,对年仅十岁却身患重病的妹妹十分苛责,甚至因为她练习钢琴制造出嘈杂的声音而扇了妹妹一巴掌。在那之后,妹妹离世,而随着妹妹的逝去,藤江的悔恨越来越深,只能祈祷往生后在天堂相遇,可以再续姐妹之缘,不谈原谅,不忆过往。
这是生者对逝去的亲人的道别,那些年幼来不及体会的亲情,在亲人逝去后更加刻骨铭心。
所以在有生之年,不要用言语、暴力来伤害亲情,电影可以让藤江和妹妹再见一面,并以一曲完美的钢琴曲慎重的道别,可是现实呢?也许错过了就再无法挽回了吧!
解开藤江的心结之后,优介夫妇去往遥远的乡村,在这里,优介曾作为一名教师而大受欢迎,但寄住的家主人却有一个萎靡不振又言行奇怪的儿媳妇。家主人怀疑儿媳妇已是亡灵,却发现真正的亡灵是自己因急病突然去世的儿子。儿子多年来因妻子的不舍一直徘徊在妻子身边,直到身体虚弱,幻化成烟。
这是一对还来不及享受恩爱就不得不面对死别的夫妻,太多的遗憾让他们始终无法接受现实,他们不忍别离也不肯别离,却不得不别离,最后因为执念而天人永隔。
却原来,即使生者可与亡灵生活沟通,可感受彼此温热的体温、平稳的呼吸、甚至实现灵与肉的结合,却无法永远在一起——他们只能好好地道别。
于是瑞希终于知道优介这场寻回之旅的意图了:不是还可以在一起,只是想和你好好的道别,慎重一点,再慎重一点。
看清事实的瑞希不再深陷执念不可自拔,看着日渐虚弱的优介,她最终鼓起勇气烧掉了那可让优介留在身边的祈祷文。因为比起让优介魂飞魄散,她宁愿让他在看不到的‘另一个世界’好好的活着。
影片最后,瑞希深呼吸一口,然后勇敢地走向自己的未尽之旅。也告诉我们,亲人虽然逝去,但并没有消失,他们只是换了一个世界,但他们仍然爱你。
所以好好活着,像从来没有受过伤一样勇敢的前进,才是对那些爱我们的人最深沉的回报。
这部电影治愈了我,它有治愈你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