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东非高原的陆地之王,
硕大的犀牛角是我头上闪耀的皇冠,
是我驰骋草原的通行证,
我的足迹从肯尼亚一路向南,
脚印踏遍了辽阔的北方。
我是肯尼亚的儿子,也是地球母亲的儿子,
是他们五千万年前创造的荣耀,
我为上帝守护着牧场,
保护着他的子民,
我在主的王国维护着他的秩序,
我是上帝的骄傲,
是他亲密的伙伴,更是他忠诚的勇士。
我那骄傲的头颅不曾为谁低下,
我高高的仰望天空,
却忽略了人类盗猎者的枪响,
我那带血的皇冠,是长在头颅上的黑金,
人类视它为珍宝,却是我不能承受的重量,
卸不下来的诅咒。
我高声呼唤,
上帝在哪儿?上帝在哪儿?
可没有人回答。
五千万的岁月,我见证了数不尽的离合悲欢,
六百万年前,露西的子孙们从这里走出非洲,
他们带着火和智力征服了每个大洲,
和那片土地上的生物——我的兄弟姐妹们,
一万年前,冰川时代止步于地中海,
我的战友、朋友、兄弟猛犸象和剑齿虎却没有熬过那个漫长的冬季,
两千年前,上帝被人类送上了十字架,
人类用愚昧和野蛮杀死了上帝的肉体,
和他建立的秩序。
人类,自诞生起就一直在用自诩为文明的铁锹掘墓,
为动物和植物掘墓,也为自己掘墓。
西元2018,我倒在了人道主义的注射器下,
再也没有醒过来,
人类为我带来了痛苦,也用痛苦为我结束了痛苦,
我站在世界的中心高声呼唤,
上帝在哪儿?上帝在哪儿?
可没有人回答。
猛犸象和剑齿虎都来参加我的葬礼,
伴我同行的还有中国犀牛,
我同我的犀牛角一起葬进了坟墓里,
墓碑上写着北方白犀牛。
墓园的大道上铺设着逝者的画像,
雕刻着动植物非自然灭亡的年鉴表,
记录着每一个物种的湮灭,
但没有一个是完整的灵魂和肉体,
藏羚羊被刮去了柔软的绒毛,
大象被剜去了粗壮的象牙,
蓝鲸只剩下庞大而空洞洞的骨架,
每一个模糊不清的画像,
都在人类精心的雕刻下变得愈发清晰,
仿佛是在说,肉体的归人类,灵魂的归上帝。
而最大的那个碑上,
写着我最熟悉的名字——人类,
只是尸体还没有下葬。
我,曾是东非高原的王,
我舍不得闭上双眼,
我留恋这五千万年的时光,
明天,太阳还会再次升起,
而我的眼睛却再也不会睁开,
看见明天出生的太阳了,
我生命的火焰,已经在暴风雨的前夜燃烧到了尽头,
我带着北方白犀牛繁衍存活的夙愿,躺进了冰冷的坟墓。
我曾是历史的见证者,
而现在,我活成了历史。
苏丹、苏丹、请记住我的名字,
也许下一次他会成为你的名字,
也许是他的名字,
每一个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