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旁边的行道树中栽种了许多的槐树,春末夏初时,槐花弥漫的香气在周围四处飘逸,洁白的花儿更是让心心醉。工作累了,看向窗外是,它就很热情的铺面而来,从视觉到味觉,让我在趔趄中的心绪既惊喜又伤感,不知为何,本来自身有些木钝的神经却对槐花过敏。每次嗅到它的味道总会让我在不知不觉中就思念已故去多年的奶奶。
奶奶是典型的农村老太太,一生清贫,朴素,但凡是农村老太太的特点在她身上是一应俱全,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奶奶“生在旧社会,长在红旗下”,饱尝过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后来她说:“在那种情况下,能活下来就是一种奇迹”。奶奶属牛,在刚过69岁时的春节后离开我们的,那年的春节全家是在悲痛中度过的,而且是前所未有的悲痛。时值高考前期,大伯强耐着巨痛嘱托堂姐和我要调整好心态,从悲痛中走出来,好好学习,好好考试,毕竟人去不能复活,再者奶奶若是在天有灵也不希望我们如此的伤心。虽说如此,但思念如同一颗颗不安分的小石子一样,自觉不自觉的落入心海,激起了几点泪花。经常在午夜的梦回中泪流满面,梦中的奶奶依旧那样的和蔼可亲,所以在很长时间内心理不接受奶奶已故的现实。
不知几何时,一旦槐花飘香的时节,心中对奶奶的思念如同春天来临时破土而出的生命一样,渐渐的长大,最后整个人都被埋在深深的悲痛里。其实我对槐花是不感冒的,早年玩伴儿们在槐花盛开的时节将从树上撸下来的槐花大把大把的往嘴里塞并享受那份甜蜜的时候,我都羡慕的悄悄的站在那,因为我的胃不接受这些在他们看来所谓的美味,所以也就无福消受了,虽然从小生长在槐花香味弥漫的乡村,但每次一闻到槐花的香味就开始反胃。从饥饿贫寒中走过来的奶奶却将槐花视若珍宝,她曾经这样给我们讲过,在三年困难时期,别说槐花了,你能吃上树皮就不错了,所以,对这样大自然慷慨的馈赠,奶奶是极为的珍视,仿佛是对过往生活的祭奠,更像是要在新的生活中提醒大家不要忘本一样,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从院子里的槐树上撸下饭筐花朵,做上几顿槐花疙瘩汤,不可否认,这是人间的一大美味,我有时也不顾胃的强烈抵抗,还是贪婪的吃上一碗,只为奶奶脸上那欢脱的笑颜。
做槐花疙瘩汤的大体流程至今仍然记忆犹新:将新鲜的槐花放在清水里洗净,然后用淡盐水并碎葱花将其和面搅在一起,搅成疙瘩,然后放在锅里煎成金黄色块状,这时香味就四溢了,不过这样还没做好,再往锅里加点水,烧开,一顿美味的槐花疙瘩汤就做成了。农忙时节,拖着疲惫的身体从田里回来盛上一碗来吃,真是又好吃又解饿,再者是营养丰富又补充体力,可谓百益而无一害。然而自奶奶走后,这种美味也就与我诀别了,即便是回家,妈妈能够做出来同样的美味,但物是人非,已经找不到以往那种感觉了。每望见那纯洁无瑕的花儿在风中摇曳,散发着清香时,泪水便在无意间溢满眼眶,仿佛奶奶那慈祥的面容附在花儿上似的,望之则心痛不已。
与堂姐私下聊天时,经常性的话题是,谁有梦见了奶奶,仿佛奶奶对我们这一对姊妹特别的关心,总是时不时的进入我们的梦境,有一次,堂姐说,奶奶坐在那里,一副菩萨的装束,模样很是和蔼,听后我心甚得安慰,估计在那个世界的奶奶生活还是比较平和的。在西藏工作,不知是工作过忙或者是高寒缺氧的原因,很少有做梦的体验,两年中,唯一一次做梦,还是梦见了奶奶,梦中的奶奶随我一起在高原的高天厚土下徜徉,慨叹着身边的美景,奶奶笑的很开心,换来的确实梦醒后的泪流满面。
我知道,我又在想奶奶了。
那样纯洁的花儿因为偶然而在我心中带上了悲情的色彩,有时候内心对这些花儿作忏悔,毕竟它们是无辜的,不过,我更愿这样延续下去,让关于奶奶的记忆永存心间以避免流沙岁月无情的冲蚀。
又是槐香四溢时,身在天国的奶奶您能听见孙女内心呼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