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殷勤为探看——浅掬蝴蝶泉

文/江北客@伏羲梦蝶@千江寻一客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青衫磊落险峰行，踏着《诗经》的旋律，沐浴着一米阳光，一只蝴蝶，翩跹着飞向大理。

是的，这一趟，它先在春城落脚，瞥了一眼石林的唐僧石和阿诗玛，然后循着《天龙八部》里段誉邂逅木婉清的足迹，奔向苍山洱海，停云蝴蝶泉边。有趣的是，之前西向春城的列车上，竟然顺序播放了《彩云之南》、《稻香》和《画心》这三首紧叩心门之曲——真个是，东风知我欲山行，吹断檐间积雨声！

蝴蝶泉边，心泉泛漾。浅掬一捧，心猿化蝶。这一刻，我以为，传说中人间四月天蝶儿恋栈的那一汪泉水，该是洱海的魂魄与精髓。

是耶非耶，化为蝴蝶。不是么，阳光下的洱海，纯是一汪澄澈了灵魂的蓝。

那蓝色如此神秘。那蓝色如此静谧。那一种蓝色，让灵魂纯粹，让灵魂安静。

船儿搁浅在小普陀左岸，而你则在船上静静地凭栏远眺隔岸风景，那片风景，像一幅蓬莱瀛洲海市蜃楼的丹青，在阳光下让人心驰，让人沉迷。这时，你该心无旁骛地听一听《富士山下》，听一听《爱情转移》。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走吧，去丽江吧！

丽江，是那种和巴黎一样的地方，去几次，都不嫌多的！

是那种地方，你尚未抵达，就已然软了心扉。

是那种地方，你还未离去，就有了下次期许。

曾几何时，人间四月，在凤凰古城的沱江边上，我一遍遍地聆听林一峰的《重回布拉格》，不止一次地在心底叹息——不知何时，我才能重回布拉格？

而这个暖冬的丽江，给了我一个圆满的答案——走，去云南看云去！走，去丽江，把阳光沏进咖啡里！

答案就是，大石桥畔，溪水右岸，这家如诺亚方舟般柔软贴心的布拉格咖啡馆。

我进了这家咖啡馆，毫不迟疑的，心有灵犀的。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心有灵犀的，我拈下了书架上的这本心花烂漫的《木已成舟》。

心水如酒，木已成舟。开篇的《旅行》中有这样的句子——那些咖啡馆靠窗的桌子，是的，我还记得那些桌子上别人撒下的窸窣作响的砂糖，那是种无意的甜蜜，尽可以想象那是茨威格留下的，或者弗洛伊德的病人，或者刚从东柏林成功逃亡的诗人，或者将被生活碾成碎末的画家……

尽可以想象，那是海明威笔耕《非洲的青山》时留下的，尽可以想象，那是村上春树酝酿《海边的卡夫卡》时留下的。

退一步，海阔天空，惜我不谙丹青——就算陈丹青此刻就坐在对面，也和他聊不到一起去。

所以，我浅啜了一口暖暖的蓝山咖啡，继续饶有兴味地品读手头这本陈丹燕的《木已成舟》。

沉舟侧畔，相见恨晚。她似乎并不喜欢蒙娜丽莎的微笑，可是她却又这样描述蒙娜丽莎的微笑——那个古老的淡淡的笑容，像洪水淹没大地一样，淹没了每一颗心（《卢浮宫的门厅》）。

她说，将可以用的版税用光之后再开始新一年辛苦的工作，像“江南的水牛”那样……

她说，无数的旅行片段，并不只为将来的回忆，它们更像圣诞节美国小城里各家在门口点燃的烛光之路……

她说，“它们是我自己天空上的星星，我的一小段生命在那里闪烁着自己的光芒。”

她告诉我，“每一次，都以为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个城市。漫长的旅行，那些萍水相逢的人和事……我也从没有想到过，竟然有那么多留在我的心里，几乎伸手可及，却早已永别。而以为一定是永别，却总有机会再次造访……”

“突然，就被击中了”……这一刻，我觉得，心泉汩汩，心水依旧，心猿雀跃，青鸟化蝶，于海市蜃楼中圆了“重回布拉格”的幻梦。

梦中流淌醉人的丽江，迷迭香迷失蝴蝶翅膀……恍惚之中，我又“点燃”了一支“迷迭香”，不由自主地打开眼前这本英文版的《The Best of Prague》画册，细细重温那些青鸟梦蝶的时光碎片。那如花凋谢的时光呵，曾经若鲜花般绽放，曾经是，最新鲜的樱桃。

那熟悉的查理大桥，那熟悉的教堂尖角，从山顶上看布拉格，俨然是朱红色的丽江。

是啊，这样一座如沐春风、浪漫温软到骨髓里的城市，就连政治运动，都命名为“天鹅绒”。

行者无疆，余秋雨如斯说，“布拉格不后悔”。尤其，他素描布拉格的那一篇，第一句真真沁人心脾——“布拉格超乎我的意料之外。”

他这一路，和陈丹燕老师一样，憧憧流连了许多地方，“罗马假日”，“寻常威尼斯”，“布拉格不后悔”……而在我看来，“旅游”之意义，不外如是——《易》有云，火山旅，“旅”即“在路上”；《庄子》有云，北冥有鱼，“游”即“逍遥游”。

呵呵这时，有鱼咬钩！一个绝美的女子与她的女伴一起踩着细碎的阳光走进了这间咖啡屋。她们本来是要到楼上的，可不知为何，又回到了底层，坐在了我的斜对面呢。隐约之间，我瞥见她的腮下有一颗恰似“昭君出塞”的美人痣，若有似无的——这令我摹然想起了《红楼梦》中描写鸳鸯的“两边腮上微微的几点雀斑”。

我在想，我方才聚精会神地翻看那本关于布拉格的画册时望帝托腮的样子，会不会也成为她眼里的一道风景，成为她这一次丽江之行的一丝或是一缕柔软的记忆碎片呢？

海市蜃楼上，诗化了欲望。亲爱的，在丽江，若你一不小心邂逅了绝美，那么，请将她揉碎！

这一刻，我醍醐灌顶般彻悟了崔护题都城南庄时那一句“人面不知何处去”的怅惘，亦明了了杜牧重回湖州时那一声“绿叶成荫子满枝”的叹息。

若是在八九年前，流连在珞珈山麓的樱花大道上，背着那台老式凤凰单反相机的我，或者会雀跃着走上前去，俏皮地和她搭腔，说，秋香姐姐，我给你拍张照吧！

可是此刻，曾经沧海的我，却不会这样，我只会，静静地品茗，倾听风吹过书页的声音——是的，人生如梦，白驹过隙，我甚至来不及爱你，把最美的献给你！

若是，她先我一步离开了这家咖啡馆，那么，留给我的，定是浅浅的惆怅，浅浅的愁绪，浅浅……

所以，我不要一丝一缕的离愁别绪，我要，先行离去——如Francoise Hardy在那首婉约迷离的香颂《还是要走》（《Partir quand meme》）中深情吟唱的那般，“还是要走了，我先走掉……任由那漩涡关闭……”

合上那本布拉格的画册，悄悄将那散落的一页夹在其间——刻舟求剑，记得，是第六十四页，记得，那一页是中文的。

明天，我要去泸沽湖了，去那里泛舟，看那里的海鸥——那里的天更蓝，水更清，就像，情人的眼睛！

迎着一米阳光，走出这家布拉格咖啡馆，MP3里传来的是许巍的《难忘的一天》——

阳光正温暖

一直照进我心里

如果没有你

怎么会有我今天

有时我会想起

和你经历的故事

那些情景在飞扬

甜蜜又伤感

再次走过熟悉的地方

如今的你不知在何方

你曾给我的温暖感觉

依然在我心

如果再见你

又是怎样的情景

会不会将你

再次拥进我怀里

阳光真温暖

一直照进我心里

往事已遥远

一年又一年

竟然在这一天

在不经意之间

人群拥挤的街头

你走过我身边

风吹起的青色衣衫

夕阳里的温暖容颜

你比以前更加美丽

像盛开的花

这是我难忘的一天

在隐忍和冲动之间

看着你渐渐的远去

消失人海中

08年12月4日 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