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楚人鲤,生活在风红酒绿的长安,可本名很少有人叫了,大家都叫我楚茶。
世人都道得楚茶一曲,胜得千万金银。姑娘们也都羡慕我,多少王侯将相为得我一曲博我一笑彻夜等待挥斥万金。可我知道,不过是个供人赏玩的歌妓罢了,又有什么了不得。偶尔也会为千呼万唤的场景打动,不过时间久了又有什么意思,不过像那茶,越饮越淡越冲越清而已。兴许我楚茶也是这样,品久了也索然无味,茶香渐淡了。
在这回春楼中偏居一隅,很少与人交往,许是大家觉得我无趣,也懒得和我喝茶赏月。唯有这回春楼里另一头牌西娘与我交好,西娘是个感情浓烈的女子,是我想成为却怎么样也成为不了的人。
还记得那年冬天,雪下得洋洋洒洒。本是着婢女买茶,不过雪色漫漫便也想踏雪而往,执了伞出门。却不想刚到茶楼就见西娘与一男子在巷子里执手漫步,男子背上还背着粉色碎花的包裹,另一面回春楼妈妈也往这边赶来,身边跟着打手俨然一副追踪私奔者的架势。本来想一言不置的,但看着平常端庄婉转的西娘如今欢脱的样子,仍是不忍。便遣了婢女去提醒西娘,妈妈来了。
不过等买茶回来,仍是在回房时看到了被拖在地上的西娘,平时与她交好的姐妹们都紧关着房门与窗户,对西娘的惨呼充耳不闻。叹了口气我走上前去,抚着妈妈的手背问,
“西娘这是怎么了?回春楼的头牌被这样拖着,哪怕是在姑娘们的寝楼中也不好,要是被哪位客人看到了,该说咱们回春楼的不是了。”
许是我的话起了作用,或者是看在我这棵摇钱树得份上,妈妈终于让婢女们扶起了西娘,冷冷吩咐带回房间。
然后回头对我说“楚茶啊,这西娘可真是不知死活,你说咱们回春楼何时亏待她了,竟为了一唇红齿白的穷书生私奔。”
我安慰她“西娘也是没想明白,妈妈好好和她说话,看她这也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别回头她真的恼了您,事后也不好办不是。”
妈妈对我点了点头说“这要是都像你这般明事理,还至于这事情发生?”
“妈妈谬赞了,楚茶只是尽本分而已,回春楼给了我一席之地楚茶已经十分满意不敢奢求 ”
妈妈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我知道,我只是赚钱的工具罢了,谁也不愿意工具有感情不舍对在乎的人下手,也不愿工具成长到人手把握不住的程度。
事罢回房后便也只是对着琴谱曲,今天发生的事对我来说也无所谓帮或不帮,不过是瞧她可怜罢了。
夜里,西娘从窗户偷偷爬进我的房间。她跪坐在地面毯子上,红着眼睛看着我,贝齿紧紧咬住嘴唇。我本以为她是来道谢的,可她什么也没说,就这么红眼看着我。我问“西娘你这是要把我的脸上盯出两个洞么?有什么话你说吧,可别咬了,回头再咬破了。”
西娘盯了我一会,说“楚茶,我五岁那年父母双逝,我被转手贩卖数次,但仍认为,是我与亲戚交往甚少,他们没有理由为我奔波,而陌生人毫不相识,自然不会对我多加照拂,但只要我真心与他们相处,他们也会拿实意来回复于我。万万没想到,我本以为拿真心换下的姐妹,在我真正落难的时候,竟五一人出手相助。还不如你楚茶,一个跟我丝毫交情没有堪比陌生人的人。令我痛心的是,我和李郎的事竟是被我心心念念的闺中好友所告,可笑我走之前担心她名气小胆气小,怕她被恶人所欺,留下一半银财与她,可没想到她竟告到妈妈那去,只为花魁这一虚名,呵,真是可笑。”
我笑“西娘,人情冷暖莫过于此,不管你是用心爱还是用心交的人,总不好拿自心比人心的,毕竟这人心深如海,他人如何想得你我怎可知道,以后莫要被人当了枪使也莫要不求回报一味付出。”
她倔强地扬起头,说“西娘记得了,如今我落难至此,妈妈撤了我的南苑花魁之称,许是明日身价就会下降半数,暂时无法回报你通信搭救之恩,日后有需要西娘的地方,楚茶你尽管开口”
“西娘不必如此,不过举手之劳。”
她猛地站了起来,向窗口走去,扭头对身后的我说“西娘定不失言。”便小心地翻过窗栏,回了房间。
罢了,随她去吧。
次日,刚要下楼时,便看见了西娘出房间,阳春六月却穿着长袖襦裙,许是身上淤青不便被人看见。刚要离开却听见西娘那边吵嚷起来,告发西娘的鸾凤和她身边趾高气昂的姑娘们把西娘围了起来。
鸾凤上下打量着西娘,语气讽刺地说“呦,这不是回春楼的前花魁西娘么?怎么,平日里袒胸露乳的纱裙怎么不穿了?怎么穿起了这么不符合您身份的服饰啊,呦,啧啧啧”她一把翻开西娘的长袖,看着里面的淤青和鞭痕“这细皮嫩肉给打的,留下疤了可怎么办,这以后怎么服侍客人,不过这小脸倒是没有丝毫伤痕,妈妈还是手下留情,还是要靠你这张狐媚的小脸勾引客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