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士尼乐园是万维网的对立面,它是封闭的、独裁的、高品质的、清洁的。但和很多万维网上的产品一样,迪士尼乐园也从来没有停止「迭代」和扩张。能在八岁和二十岁各去一次迪士尼乐园的人是幸运的。
——《迪士尼:终极的虚拟现实体验》
洋概念在传入本土的时候总是存在着那些可有可无的偏差,如果我并没有在茫茫如烟海的一个下午「涌现」那么一种观念上的反转,迪士尼乐园可能在我心中,便永远只是一个儿童乐园罢了。
上海迪士尼开业在即,身旁对它与香港迪士尼的比对和讨论自然不绝于耳。在外出考察——再一次来到大上海——我就站在地铁三号线——那架空的、虚幻的、引人瞩目的、广州所没有的敞开式地铁的时候,心中难掩一种澎湃:就像当初站在香港地铁的欣澳站,一列列满是米老鼠剪影窗户的车厢把清晨的阳光割裂成幻灯片一般。我不住地幻想自己在寻找迪士尼站的情形——就像小魔法师哈利·波特第一次寻找九又三分之四站台时的情景。那种感觉又惶恐,又带着期许和紧张。
十八岁的时候我去过一次迪士尼,那是不同于八岁时的体验。年幼的时候富有冒险精神、精力充沛,而且没有顾虑——这意味着我可以在这个「乐园」里肆意奔跑,我可以上蹿下跳跨越栏杆,我可以在排队不耐烦的时候大声嚷嚷 。可当我在十年后再次踏足「迪士尼小镇」的时候,一种使命感和庄重感油然而生;听着迪士尼乐园里那愉悦中带有玄妙的广播时,这一次旅途似乎由怀念向「朝圣」愈发靠近。
这一次我是带着问题来的。我亦步亦趋,我四目张望,我缓缓观察游客们的神情,我细细体验迪士尼里的点滴。直至今日我终于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那就是迪士尼到底是什么。
迪士尼是什么?
这个问题可能只有它的创始人华特·迪士尼才能够解答。但在我的体验之下,「Kingdom」一词似乎比「Land」或者「World」一词对迪士尼的描述更为贴切。迪士尼之所以不同于其他的主题乐园,除了迪士尼动画年复一年为这个王国提供的「可信度」之外,它依托于高品质服务的专制与独裁同样对游客的精神层面起到独一无二的暗示作用。当我成年之后,脱离了对单纯刺激的追逐,我开始去寻找迪士尼想象工程师在Disneyland里面所设置的那些奇思妙想,他们如何通过空间组织来暗示游览线路?他们如何在沉浸式体验和合适的感官刺激之间找到平衡点?他们如何让动画里的人物(作为服务人员)恰到好处地出现与消失?如果你去里面体验过大游行,体验过巴斯光年星际历险,体验过最棒的4D电影,同时你又了解他们是怎么运作的,相信你就会拥有和我一样的快感。
如果你喜欢科技产物,同时对设计有着敏锐的感受力,那么你一定会喜欢上迪士尼的。迪士尼让步行变为雀跃,让乘车变为游览,让吃饭变为大快朵颐,这的确是充满了魔力。在一个方面,它是一个独立于城市的乌托邦,它享有自己的管辖和规划权,它限制居民的自由(封闭性),它同时限制民众的精神状态(快乐的)。另一个方面,它是事实上的虚拟现实体验——在这里,你可以暂时把现实生活闲置,你甚至可以把你的虚拟生活(万维网)关了——迪士尼的设计师旨在填充你每一秒的体验,那种极端的诱惑力会吸引你在这里全身心地投入进去。
如果迪士尼动画是断断续续的想象力,那么迪士尼乐园就是他们的合集——创造力。在碎片式的万维网肆虐的二零一六年,人们习惯不厌其烦地在虚拟与现实中来回切换,一种纯粹意义上的「专注度」荡然无存。那么看来,迪士尼在一九六零年代的计划的确是未来主义,当如今「 Virtual Reality」重新成为时代热潮的时候,迪士尼早已弯道超车实现了这样的体验,只是还有许多人浑然不觉。
迪士尼乐园是万维网的对立面。它是包装的,集成的,技术的,人文的。它是对现实生活的反思。但无论虚拟现实如何发展下去,终究只是人类个体的美好愿景,想象力同记忆力一样会衰减,正如本能和理性的交错——实体空间和虚拟空间的权衡还在继续,人类从未停止过思考。
意淫着重返迪士尼,对博物馆展览的审美疲劳好像渐渐褪去了。于我而言——对虚拟空间秉持着一种变态的偏爱——才会对这种如同「朝圣」一般浸入思潮漩涡的行为所着迷,那种愉悦大概要比看过的所有展览更有胜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