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几米的绘本,从《向左走,向右走》开始,后来,基本他每有新作,我都会买来收藏。在独处的宁静的时光里,一点点慢慢地品味,他笔下那些小人儿的欢悦,哀伤还有孤独,他们仿佛是有魔法的精灵,能让我在顷刻之间照见生命柔软谦卑的质地,观望到纷繁喧嚣的尘世深处。
但就是这么才华横溢、妙手绘丹青的几米,亦曾经有过噩梦般的时光,那是1995年,突如其来的恶疾---血癌,将其推进人生深渊。在医院不断接受放疗化疗的他,亦曾每日痛哭流涕,想要早早了断自己,他亦曾有生命被随意折断的绝望。但所幸,他坚持了下来。
在访谈中,记者问几米,真正进入状态的创作是什么时候?几米说,在得病之前,我笔下的那些小人儿是没有生命力的,我只是利用他们来赚钱。但生病的那段时间,真正的远离人群了,有些感觉就变得特别敏锐,对生命的看法有了很大的转变,开始觉得有很多话要诉说。记者再问,有没有担心过自己的作品不被市场接受?几米淡然地笑着回答,我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东西。出院后,没有医师护士的照料,每天早上能醒来,我就觉得自己赚到了。我开始画图,是创作帮我忘记疾病的恐惧,纾解我的哀伤。可能因为生活几乎被噩梦填满了,所以在创作的时候,总想用一些美梦来填充它。我将这两个结合起来,就产生了一种遥远的空间感,一种让人向往的东西。画图时,我的确感到非常快乐。
九十六岁的艺术家秦怡,被媒体称为最优雅的老太太、跨越世纪的美丽。网上搜索老人近期的照片,白发如雪,与红唇相映,有神采奕奕的美好。
秦怡的儿子金捷,少年时即被查出患有精神分裂症,尽管医生告知,金捷的病很难再恢复,但秦怡却从没有绝望。儿子病后,什么事都不能做,秦怡白天在外面忙着拍戏,回到家里还要给金捷洗头洗澡换衣服,喂水喂饭喂他服药。这样的日子她一直坚持了几十年,直到金捷去世。
她曾在媒体专访中说,我小时是一个很笨的人,又很腼腆,从来没想到要做演员。但我书看得多,抗日的时候在成都演话剧,一年365天,要演280多场,得到了充分的锻炼,再笨的人都有了经验。我从来都没有要出人头地的思想,只是对事业有一种理想,爱研究如何接近这个理想。
对于自己家庭的不幸福,她也不曾回避,像长者般娓娓道来:生活里虽然很累,家庭也不那么幸福,但不会干扰到我对事业的追求,而且因为有目标,我总是不断促进自己,所以烦恼的事情很少。我从小喜欢唱歌,虽然嗓子不好,唱功也不好,但觉得还是可以练,直到现在,我都会自己在家里研究,声音怎样出来才好听。又如我从来没有练过字,但也常常会琢磨如何写字才会更好看一些。一个人活着要有追求,别总对个人的荣辱念念不忘,有了追求,加上努力,不一定成功的不得了,但肯定可以过好一些。
多么朴素浅显又深沉智慧的人生观。她像是一株岭南四月里的木棉树,高举着一个女人勇敢和坚强的火炬,在时光里唱游,歌声嘹亮深远,感动一代又一代的人。
著名主持人倪萍在《朗读者》节目中说起往事,她刚知道儿子患病的事时,以为天都要塌了,整夜整夜不能睡觉,抽烟,哭泣,焦虑,这时姥姥就来安慰她说,你自己不倒下,别人推都推不倒你。你自己不想站起来,别人扶都扶不起你。倪萍坦陈,是姥姥的这些鼓励和精神上的支持,使自己度过了那些带孩子四处求医的艰难日子,她也终于成了姥姥口中“被坏事越砸越结实”的能人。
西汉刘安在《淮南子·说林训》中这样写道:明月之珠,蚌之病而我之利。后被简译为成语“病蚌成珠”,意即因一粒沙子进入了蚌的体内,让其难受痛苦,为了让自己舒服一些,蚌便不停地分泌体液来润滑它、包裹它,经年累月之后,那原来因沙子致病的地方,竟生出了光彩耀目的珍珠。
人与蚌虽不同,但那些坚强的人,遇到痛苦时,却采用了与蚌相同的态度,不是抗拒,不是抱悔,不是躲避,而是选择了坚强面对,承受,让生命在极难处开花,在黯然处结果,在命运的刀锋剑戟处闪烁出人性高贵庄严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