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脏在右边,所以当那个女人将匕首狠狠插进我的胸口再将我扔进这冰天雪地里的时候,我并没有死,但是,离死也不远了,毕竟这里这么冷,我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我想,我的世界里留下的最后一个颜色,应该就是这白色了。
即将死去的那一刻,我却突然感觉到了温暖,竭力地睁开眼,朦胧的视线中有一年轻男子,模样看不清晰,但是我却记住了他一侧耳朵上红的耀眼的耳钉。
大抵是会活下来了。昏迷前的最后一刻,我这样想。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看见了他,他正坐在离床前不远的椅子上,右手肘撑在身旁的桌子上安静地睡着。白衣翩翩,宛若仙人。
真好看。真干净。
他睁开眼的时候,眸光澄澈,流光溢彩,我断定他定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又心存那些令我嗤之以鼻的善意的人。不像我,已经被这世间的冷血无情将心中的善意摧残的一干二净。可我喜欢他。
他既救了我,我必是要以身相许的,世人都说我是妖孽,我便只愿当他的妖孽,让他永生永世都不得离开我。
“你救了我。”我看着他,眉眼之间皆是笑意。
“嗯,你受了很严重的伤,不过好在你心脏的位置特殊。”他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看着我,欣慰的笑了,眸中亮光熠熠生辉。
为他这一笑,我的心跳便再也不受控制,此生我不管他是我的命,还是我的劫,我都应。
我轻轻拽住他的衣袖,眼神坚定,告诉他:”以后,我要留下来。“感受到他犹豫的目光,约是觉得我一个女子,与他独处不好,继而又开口:”我再也没有家了。“他果然轻轻摸了摸我的头,答应了,眼中闪烁着心疼和怜惜。
我就知道。
天气渐暖了,我也终于能下床了,看着自己身上这袭漂亮妖娆的红衣皱了皱眉头,虽是爱极了这鲜艳的颜色,不过还是该换洗一下了。
偷偷溜去无笙的房间,看到他又如初见般倚在床头,旁白还放着翻开的医书,我便起了坏心思。
走进屋吵醒了这个睡美男,在他刚刚睁开眼意识还很朦胧的时候,一把扑倒他,一只手放在他的心脏上,一只手抵在他的脖子下,看着他的眼神由渐渐清醒到吃惊无措,继而脸上开始浮起红晕,便低头吃吃笑了起来,装的很是无辜:“无笙,刚刚是我腿软了。”
“哦,那,那你,还好吗?“看着他结结巴巴的样子,我的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朵根去了。
我爱极了调戏他,摔跤摔在他身上,吃饭时从他筷子上夺食。他看医书时跳到他怀里,我们的央央每次看到这场景,都会别过脸去,一脸不齿,每次看到央央耷拉个脑袋强行关上自己的耳朵时,我便笑得有如只偷了腥的猫。
央央是他某天救起的一只小白狐,谁知这只狐狸伤好后就不愿意走了,很是有灵性,跟我的关系也是颇好,我偷偷看过,是只公的,呵呵,一只小色狐。
无笙那时看到了我拉开小狐狸腿的那一幕,轻轻的一把拽过我,眼含责备,但是我就是看穿了那眸光深处的无奈和宠溺,冲他狡黠一笑,任他气呼呼的将我拉出去。
他从不对我真正生气,我就是有恃无恐。
天气开始热了,我穿着前几日和无笙上街新买的一条鹅黄色的裙子,慵懒地躺在院子外的一棵大树上。
一手把玩着无笙特意为我寻的剑,一手堤喽着央央颈上的毛,将它压制在我的肚子上,看着它瑟瑟发抖的样子,坏坏地笑着:“央央啊~姐姐这是在锻炼你的胆量,不然的话你怎么和我一起保护无笙呢?“
央央一脸炸了毛的样子,无笙从屋内走了出来,一脸无语问苍天的表情,“阿梓,快将央央放下来!”
“你让我放,那我便放了~”我微微将头转向无笙,脸上无辜非常,唇角的一抹笑意却泄露了我的心情,我将央央放在半空中,装作一脸苦恼的样子:“央央,你的哥哥让我将你放下去,你看怎么样~”
“阿梓!”
“他生气了,我们快下去。”我见好就收,一把抱住央央,从树上一跃而下,临近地下一米,将央央扔下,然后迅速顺势飞到无笙的怀里,紧紧搂住无笙的脖子。“无笙,我不像以前那么坏了,在你身边,我愿意找回我心底的善意。”我轻轻柔柔的说,说完后连自己都觉得委屈了。
“我知道,阿梓其实从来没坏过。”无笙听了我的话,心疼的抱住我,安抚的轻缓的拍着我的背。
无笙,为了你,我愿意放下心中的魔,从此倚剑天涯,行侠仗义。
每月我都会随无笙出去十多天为山外的人诊治病症,后来我才知道无笙的医术在外面赫赫有名,他身上有块玉佩,是他身份的证明。只是他从不在外面露出真容,只是戴一个面具。
这样也好,无笙的真容只有我能看见,便不会有不自量力的女子来觊觎他。
外面战乱,这里却犹如世外桃源,名流世家都躲到这来了,据说这里有个神秘的组织,连朝廷都不敢惹。
虽说我的武功不错,不过从来都是自成一派,对这江湖上的风云变幻都不屑了解,如今,更是没什么必要了,只要不打扰我和无笙,任他天下惊变都无法引起我内心的万分波澜。
“姑娘,你要的糕点好了。”我一手接过糕点,将钱两递给小贩,这些都是无笙爱吃的。
“喂,你听说了没,今天龙刹阁的千金又犯病了,果真无笙公子又放下手中的病人立刻赶了去。”我立刻向两个说话的百姓看了去。
“早有传言无笙公子和那个龙刹阁的千金是金童玉女,龙刹阁可是保佑我们的,这绝对是一桩美事。”看着那百姓脸上的羡慕和憧憬,我怒极反笑,快步走过去一把揪住眼前人的衣领:“龙刹阁在哪?”他看见我手上的佩剑,又触及我阴翳的表情,战战兢兢地说:“城西的,半,半山腰……”
我撇下那个百姓,任身后议论纷纷,再也顾不得什么向城西奔去。
我只是迫切的想要见到无笙。故而看到此刻挡在身前的一众人,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微笑,“我要进去,见无笙。”
“无笙公子正在为我们小姐诊病,不得打扰。”
我看向说话的人,嘴角的笑容冷却,又是那个小姐,握着佩剑的手不由的缩紧。既如此,那就休要怪我了。
剑一出手,必有鲜血祭奠,我的,对方的,愈来愈多,狠狠用衣袖擦了擦唇角的鲜血,看到自己浑身的血迹,内心冷嘲道:果然,我还是不适合这纯洁的白。
“云梓!”
风烟起,战火停。我回身看着那个熟悉的面容,开心的笑了,大声唤道:“无笙!我们回家吧。”我不知我究竟在害怕些什么,或许是不愿意承认,他身旁站着一个绝美的女子,气质也如他一般,纯洁善良,可不知为何,此时此地我却如此讨厌。
“你走吧。”不曾想,他一开口竟是这样的话。
我看着他眼中的冷漠,心荒凉到了极点,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当初的雪夜,真是荒唐的紧。仅仅片刻竟是物是人非。
“你不是我的无笙。”我淡淡开口,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般气若游丝。他不是我的无笙,我的无笙对谁都不会有这样冷漠的眼神。
他露出手心的一道伤疤,待我看清后便转身离开,扔下一句:“人,阁主自便。”
那是我有一次要杀一个山匪时,他用力用手握住了我的剑,即便疼的满脸是汗,还是目光疼惜地对我说:“阿梓,不要再杀人,要杀便由我来,我怕以后你受不了地狱的责罚,而我又无法护你。”那一次,我握着他的手,哭的不能自已。答应他从此再不杀戮。
如今,我看着那抹无情地背影,颤抖着抚上自己的胸口,那里已经空空的。我拼命地喘着气,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呼吸。无笙,你究竟是怎么了。眼泪无声滑落,那么凉,那么苦。
我坐在无笙的小院里,抱着之前为他做的白色披风,这件披风之前还拔了央央的几根毛做点缀,当时央央不肯,可是费了好大的劲了,又是哄又是威胁的。想到这我痴痴的笑着。
无笙,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还不回来,就算是利用,也要有一场最后的见面啊。我就这样呆呆地望着院外的那棵树,央央乖乖的坐在我的边上,自我回来,它亦是一脸担忧。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我惊喜的回头,叫道:“无——笙”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无笙会用他赠我的剑来刺向我的心脏,毫不留情。我低头傻傻的看着自己的胸口,抬头又触及到他冰冷的眼神,他哭了,明明眼泪是哀伤的,可是眼神却冰冷极了。怎么会这样,不过也好,心脏总算是有了感觉。
“你不是无笙。”至死我都不相信他会是我的无笙,只是我想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我想见一见我的无笙。
他笑了,同曾经的我一般,阴冷的如一条毒蛇却又有着莫名的哀伤。初见时耳朵上那颗耀眼的耳钉不见了踪影。
“的确,从某种意义上,我不是他,你可以叫我无名。”他说着抬起眼观察着我的反应,“从十岁起我就发现我和他共用一个身体,本来我们是可以相安无事的,可是谁让我喜欢的人却爱上了他,他不得不死。”我看着他疯狂的表情,像极了因爱成魔的疯子,可我不恨他,一点也不。也许最初我就见过他,那抹妖姬般的红色原来不是耳钉,是命。
“他单纯善良,却从不轻易爱人,可是只要他爱上了,便是生死相……”他突然面色痛苦,跪倒在地,看着我狰狞地笑着:“你看,他正拼命的想要挣脱我――他会陪你去死。”此时我的意识已经渐渐流失,可我的心情却是归于平静,我与无笙终是相爱的。
幸好,他不是他。
“阿梓——”一阵痛苦的嘶吼传来,我被人抱起,那个怀抱有如初见般温暖,一滴滴泪水不断地砸在我的脸上,我听到他一句句痛苦的呢喃:“阿梓,对不起,对不起,若不是我受伤了,他根本没有机会……”
无笙,我这一生手染了太多鲜血,遇见你,遇见央央,有过这么一段美好的回忆,已经足够,我死了后,不要喝孟婆汤,我会等着你,下一世,我一定做尽善事,唯愿我们还能在一起。
“阎王,公主在人间……”地狱,一使者来报,面露犹豫。
“死了?”阎王轻声问,看到使者点了点头,阎王无声地笑了,似乎是松了一口气:“那便好。”
百年前,阎王诞下一女,然因是孽缘之子,生来血液邪恶,长大后性格乖张,杀人无数。偶遇天界无笙上神,为得之,不择手段。天帝震怒,欲将其灰飞烟灭。关键之时,无笙上神赶来,愿用其一身修为和其纯净的本源为之洗去其心中的恶念。
“天帝,若他日她身死魂归,心存善念,陛下便不再为难之,可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