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二尺长的刀锋,阴冷,森然。月光惨白,妖冶灼目的鲜血,顺着刀锋蜿蜒而下。
一滴。
一滴。
一滴。
蜷缩在地上的女人,血浸透了她破碎的衣衫。她呆呆的瞪大了双眼,鲜血从她永远不可能再合上的口中涌出。她的双臂僵硬的前伸,想要夺回她的宝贝,她的女儿。
但她永远的失去了她。
黑布遮面的男子在她的脸上划下几道浅浅的伤痕。昏迷的小姑娘安静的沉睡在男子的怀抱里。
男子看看怀中小女孩儿圆圆的可爱脸蛋,看看地上已经没有呼吸的女人,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支香烟点上,扔到女子的尸首旁。
“大嫂,别怨我。要怨,就怨你来的不是时候,怨你自己命太苦。”
男子转身离去。
火,开始蔓延。罪恶与欲望,舔舐着,吞噬着一切。它们冲上云霄,贪婪的、固执到癫狂的向无尽的虚空涌动。
01
天空低沉,压抑。积云像泼墨不匀的山水画,深深浅浅。若有若无的细细雨丝飘落,路面氤氲着淡淡的水汽,行人竖起了高高的风衣领子,步履匆匆。
萧肃秋双手握住还残留着温度的咖啡杯,透过洁净的不染一丝尘埃的橱窗,眺望这巴黎冬季的街景。
不甚浓烈的寒冷包裹着巴黎。徘徊在冷与热的边缘,夹着雨点的风还是让人汗毛一栗。
“倒是很像国内初秋的天气啊。”肃秋心想。
手中的咖啡凉透。肃秋瞟了一眼咖啡馆墙上的大挂钟。今年的巴黎时装周秋冬高定的秀应该已经快到尾声了。
是时候了。肃秋推开咖啡杯起身,在一条简单到没有任何装饰的一字肩黑裙外披上一件米色长风衣。
天色将晚。通往巴黎大皇宫外的路上,华灯初上。一切都那么的沉稳和低调,大概今夜所有的奢华,都给了皇宫中的那场大秀了吧。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向世界宣告着,这里是历史悠久的时尚之都。
如果不是自己的时装今夜会在这里进行一场早已计划好的表演,自己恐怕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千里迢迢的飞来法国。
三年前,也就是2014年,是被世界各大时尚媒体称为“大地震”的一年。一个神秘品牌强势崛起,在已经接近饱和的高端时装领域,从CHANEL,Dior等巨头的手中硬是撬走了一大批金主。一时间,有关这个品牌的新闻铺天盖地袭来。尽管有着无数正规的不正规的消息渠道,所有媒体能挖到的,也仅仅是早已被主动公开出来的消息。
CCLOUD。一个只存在于传闻中和权贵们身上服装中的搅局者。
据第一个穿到CCLOUD高定,引发时尚界地震的Dior创意总监Maria透露,她认为这是对全球时装既定格局的极大“挑衅”。她曾收到一封没有写明地址的邮件,打开白色大信封,便是一张纯黑色卡片。“将这张邀请函拿在手中时,我承认我被极大的震撼了。在打开第二页的时候,一套立体的礼服小样被展现了出来。我必须说,这套礼服的美丽程度,创意程度,精致程度,打败了全球所有以高定礼服为傲的设计师们。我怀着复杂的心情,毫不犹豫的按照邀请函的要求为我的崇敬之心支付了高昂的费用。”
每次肃秋在各种各样的时装杂志上看到这段话以及由这段话引发的种种猜测和联想,她总是要在心里深深地敬佩一下陆爸爸的智慧。经过肃秋和爸爸筛选,选出最有可能喜欢他们的作品的时尚贵族们,然后匿名向他们邮寄邀请函。被打动的客人,需要将以自己的身材比例做好的人台按照邀请函上的地址,邮寄往泰国的一个小镇。而定制费用的收取,也是颇为奇特。顾客需要将自己的三围按照胸围,腰围,臀围的顺序,把数字排列起来后在末尾加三个零,这便是这套高定的价格。名流们将这笔钱打入瑞士某匿名账户,三个月之后便可以在原地址收到这套高定礼服。
而这一切都是对外保密的,只有CCLOUD和客人自己知道。
因此,不是客人选择了CCLOUD,而是CCLOUD选择了她们。
想着,走着,巴黎大皇宫就赫然现在眼前。高大的哥特式建筑耸立着,照壁灯金黄的灯光打在斑驳的古墙上,百年沧桑纤毫毕现。它全玻璃的屋顶散发着幽幽的光芒,仿佛是一块蓝宝石,在巴黎的穹星下熠熠生辉。肃秋站在空旷的前广场上,抬头仰望。天上群星和人间灯火交相辉映,自己好像站在了世界的中央。就算世界永远也不会知道,名震天下的CCLOUD的创始人是她的养父,就算全世界永远也不会知道,是她,萧肃秋在背后运营着它,又有什么关系?
陆爸爸和她,都将实现自己的梦想。
广场上隐隐传来秀场中水果姐的动感新歌,打断了肃秋对未来的畅想。她该进去了,她要见证CCLOUD打出威风来的一仗。
陆爸爸的在天之灵,也会高兴的吧。
肃秋打开背包,拿出一双黑色圆头高跟鞋,换下脚上的浅口白布鞋。她不太爱穿高跟鞋,更奇怪的是,她也不爱穿自己设计的高定礼服。肃秋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在她的眼里,那些凝聚着心血的作品,更像是一件在玻璃橱窗里展示的艺术品。
长长的卷发,一字肩小黑裙搭黑皮鞋,绝不惹眼,更不惹事。
安保人员除了一脸诧异地看了看她来的时间,并没有多为难她。肃秋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多亏了自己公开的身份:上海设计学院时装设计系教学助理,才搞到一个入场名额。
不然她还真的不知道怎么进去。
走过狭窄的黑暗过道,眼前终于豁然开朗。高高低低的摄影设备林立,几乎看不见T台。看来走错地方了。肃秋只好小心翼翼的抹黑穿过三脚架的森林,跨越数据线的沟壑,终于到了观赏区。
黑暗中,光芒耀眼的T台分外显眼,就像月光下的雪地,清冷而又灼目。台上面无表情的超模铿锵有力的踩着音乐的拍子,媒体区一片镜头闪烁和咔嚓声。肃秋趁着这个当口,忙着找自己站在哪儿比较合适。T台两侧都是各界名流权贵们,肃秋不想更不愿意往那块凑。只有更靠后那一块给随行的明星和总监助理们呆的地方比较合适。大家都急着在走秀结束之后去找自家主子,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有个冒牌货。
等到肃秋学着助理们的样子,也捏着一杯香槟站定的时候,全场灯光次第亮起,T台黯然失色。看到贵宾区的名流们陆陆续续站了起来,助理们开始手忙脚乱。
肃秋浅浅的啜一口香槟,好酒,漫天星辰都在嘴里散开的感觉清新甜美。她等待的秀才真正开始。
“咔”的一声,刚刚亮起的几盏大灯全都灭了。秀场的中心,再一次变成了寒光四射的T台。窃窃私语声如林火一般,席卷而来。大家不论身份如何,都在和身边的人交头接耳:“巴黎时装周难道也出bug了么?”
肃秋看到,已经有人从贵宾区起身到了后台。唉,没耐心。
紧接着,T台的灯光也灭了,全场陷入了一片黑暗。不安的交谈声越来越大,直到一阵话筒的轻噪传来。
“尊贵的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巴黎时装周,秋冬高定专场。”多种语言重复过两遍之后,人群稍稍安静下来。
“由于情况特殊,主办方决定将本场秀的时间延后10分钟。我们向大家保证,这绝对会是一次超凡绝伦的体验。”
话筒声落。T台后的大屏幕突然亮起。那一行如白金般耀眼的字,让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CCLOUD
3秒钟的寂静。
山呼海啸般的惊诧之声和快门声,铺天盖地而来。肃秋感觉仿佛置身于某个天王或者天后的复活现场。在肃秋身边的助理们,都掏出手机一阵狂拍,“天哪!是CCLOUD!我没看错吧!”
今夜,是陆爸爸和肃秋为世界准备的一场狂欢。
【02】夜游巴黎:初遇陆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