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已经被乌云遮盖了,漆黑的暮色笼罩着寂静而无边的暗夜。任何物体的形状对于观察他的眼睛来说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最终在眼底和心里形成的图像取决于观察者的心态和眼球儿的角度。
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褥、衬托着一张苍白的脸一双黑色的眼睛再分解着黑色的夜。
一团团雾一样的东西在黑色的大幕中滚来滚去,并且越滚越大。模糊的形状随着滚动渐渐清晰起来。像是一大群牛和马从这头儿窜至那头儿,从上面窜到下面。并且动物还逐渐的增多,在这个看似有形而又无形的黑色的大笼子里、相互拥挤着、追逐着。不单单有动物,在这个大笼子里还有人;首先出现的就是个大胖子,那个胖胖的男人本来腿就很短而且还蹲着,像个怪物似的跟着牛和马一起奔跑着。肥胖的两肩之上顶着一个硕大的脑袋,随着那个脑袋的晃动,便看清了那是一个只有齐着耳朵长了一圈儿卷曲的头发、而头顶却秃得发亮。像极了臭水沟里漂浮的葫芦。怪物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他终于看清了那个怪物追赶的并不是牛和马,而是人,是母亲拉着弟弟!还有自己。娘几个在前面跑、那个怪物就在后面追,前面跑的人是越想跑就越跑不快。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了,已经听到了那个怪物发出怪叫声儿,何得了脑炎的狗发出的声音差不多。突然怪异的叫声嘎然而止,周围出现了瞬息的平静。小雪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秃顶的怪物四脚朝天躺在地上,他的旁边站着一个人高高瘦瘦的,满脸的愤怒。那个男人也不说话只是用手中那个叫不出名的东西一下一下的打在那个秃顶怪物身上。怪物也不叫了,只是在地上翻滚着。周围那些牛和马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啦。最后那个怪物慢慢的站了起来歪歪咧咧的挪动着步子,浑身颤抖着离开了。那个高个男人也不追赶,而是用慈祥的眼睛看着他们。小雪不再害怕了,她哭着奔了过去:“爸爸……”可是那个瘦高男人不见了;秃顶怪物也不见了;就连那些礼物和马也见不到一头了。
周围仍然是漆黑一片,除了满眼的泪水、就是满身的冷汗。原来他稀里糊涂的做了个梦。刚刚从清晰的梦境中醒来就迫不及待地回忆着,她多么想多看一眼爸爸呀。虽然爸爸因病离开自己好多年了,尽管那个形象模糊地停留在她幼小的记忆里;但是爸爸的身影却无时不刻不在自己的脑海中闪过。随着自己和娘生活的苦难不断加深,那个记忆中的形象便不断的高大起来。每当继父王维仁举起那熊掌一般的大巴掌时,她多么希望爸爸就在身边啊。
眼睛所到之处仍是一片黑暗;还不如梦里光亮?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把梦做完啊。尽管在梦里看到了自己不愿见到了的怪物一样的继父,但是可以见到爸爸呀。她更希望这样的梦能够一直做下去,那样的话就能和自己既可怜又可爱的爸爸在一起啦。贫困的生活、痛苦的疾病,最终还是把爸爸那挺拔的身躯压垮了;以至于最后不堪负重永久的离开了他们。
浓浓的黑雾重重的压了下来。像倾倒的树木像瓢泼的大雨;劈头盖脸的向他压了过来。压得她手脚麻木、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周围有奇异的声音响了起来,那是从一张张形象怪异的嘴里发出来的。有尖尖的鸡嘴,扁扁的鸭嘴,还有长长的猪嘴。也有短短的鱼嘴。这些怪模怪样的嘴都长在怪模怪样的脸上。有圆圆的发着亮光的胖脸。有窄窄的灰苍苍的消瘦的脸。有的长着荒草一样的胡须,也有长'着圆锥一样尖尖的下巴。眼睛都瞪得大大的,就像一个个骑将行窃的贼。更像饿狼盯着摆在嘴边的肉。看吧,那些奇形怪状的嘴一张开,各种气味儿便弥漫在空间,有的像是吃了生猛海鲜,有的像是吃了鸡鸭鱼肉,但大多数都是酸馊的青菜味儿、大蒜的味道,这些令人作呕的气味一股脑儿的冲进她的口腔和鼻腔,搅得她五脏六腑像是要爆炸似的。整个人就像被装在盛满毒液的焖锅里,在烈火的炙烤下,忍受着比窒息还要痛苦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