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拥有,就令自己不要忘记

关于清明,我总想到反复。小时候,就是躲着父母看金庸的武侠小说把眼睛看近视了。父母早已不在,恰逢清明就更想他们了。

我的母亲就如同郭靖的母亲,是吃了很多苦却性格坚强的农村妇女。她不识字,却识大体。庆幸的是,那个时候既没有金兵入侵,也没有父仇要报,因此无须向郭靖一般拜江南七怪为师苦练杀敌本领,母亲对我的教育就是一句话:“多读书”。我的小名叫“文石”,老爸起的,文绉绉的。快上小学了,母亲很正式的跟家里人说:“孩子上学了,不能再叫小名了,要叫大名。”果然,自我上学之后,母亲在外人面前不再叫我的小名了,提起我来总是说我们家王松如何如何。现在想起来,中国人很重视“名”,母亲也不例外,或许她是以这种方式来表达对知识的敬重。母亲对孩子的影响是巨大的,“多读书”这三个字的教诲一直伴随我到今天。并且,母亲虽然教诲我多读书,却没有顺带着给我多读书的功利心,因此,我一直把读书当作快乐事,由此深深地感谢我的母亲。

我的父亲是返乡知青,是个有文化的人,毛笔字和钢笔字都写的好。既然在农村,父亲也跟郭靖的老爹郭啸天一样,主业便是务农。但是,郭啸天郭大侠业余时间可是纵论家国天下、忧国忧民,而父亲的业余时间则不然,就一个字“赌”。虽然父亲的赌尚未如轩辕三光一般,直赌得“天光、钱光、人也光”才罢手,但也赌得颇有几分侠气。还记得那一日,正是严冬天气,彤云密布,朔风渐起,却早纷纷扬扬卷起一天大雪来。那雪早下的密了,但见:凛凛严凝雾气昏,空中祥瑞降纷纷。须臾四野难分路,顷刻千山不见痕。就在此时,有人说隔壁村来了一个赌博高手,于是老爸即刻便约了本村三五个赌博的练家子,跨上一辆“四轮子”农用车,迎着漫天大雪,跃马扬鞭,疾驰而去。有派头吧!可从我记事时起,父亲的“赌”便是家里永远的痛,也是母亲流不尽的泪。记得刚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从学校回家,看到母亲又在流泪,便知道父亲又赌博去了。于是,我忍无可忍,直奔赌窝而去。到了之后,径直推门而入,见一伙子人正在吆五喝六,遂一语未发,上得前去把赌桌掀了个底朝天。在众人惊诧之时,转身而出,只留给众人一个背影。要说还是父亲老到,瞬间反应过来,一提气,疾步追来。到得大街之上,只见他突然欺身向前,右肩一沉,挥掌便拍了过来。我暗叫一声不好,可惜自己并不是郭靖,也没学得移形换位大法,一个巴掌已然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脸上。父亲怒极,接着吼道:你小子翅膀硬了哈!后来,母亲不在了,我也工作了,便经常给父亲些钱,本意是用于吃穿住用,可他还是大部分用于赌博了。起初,不理解,还说他。后来,不再说了,因为我意识到“赌”是他一辈子的快乐,便随他去吧。

按理说,子不言父过,提及父亲以往的种种不是,是我的不对了。可是,我也曾经听人说过,当你不能够再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父母对我而言,已经永远不可能再拥有,我能做到的只能是不忘记。无论什么样的事,现在都已是我心里的温暖,在我还没老糊涂之前写下来,令自己不要忘记。况且,今天是清明节,儿子真的想你们了,写到眼泪也要下来了,不能墓前端酒,仅以此文遥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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