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漆黑的夜里。我站在纱窗旁往外观看,想起了与我年龄差不多的邻家一个嫂子已经做了奶奶。想起了离婚又嫁人的那个小伙伴。我仿佛又看到她落寞的心在荒地上投下了徘徊的阴影。听见一群人在笑。看见那可怜的老太太躺在一个狭窄,空荡荡的房间的床上在颤抖,内心也不由自主的一阵颤抖。她此时像个被人随意丢在墙角的物品。这个世上有谁还会真心关心过这风烛残年的老人呢?
想起了站在大街上抱孩子的那些陌生的 年轻女人,想起了她们笑意融融的眼神,想起她们怀里的孩子那纯真的可爱模样。想起那个有点痴呆的小胡子,他加入她们的行列,不说话的家伙。还想起那小胡子声音,他奔跑时,他的声音嘹亮的像一只小鸟。
站的累了,把椅子挪到窗前,继续张望,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房间里,这是我梦里的家,还是儿时嬉戏和叫喊的院落。如果闭上眼睛,还能看见不大的街上的风掀起一件白色衣服,那是儿时嬉戏和叫喊的院落。如果闭上眼睛,还能看见不大的街上的风掀起一件白色衣服,那些无敌的笑声沿着墙壁扩散开来,走遍村里的每一个房间,或干净而温暖,像那件白色衣服一样。或昏暗污浊,像窗外漆黑的夜晚迷茫而不知所终。
你走后,我的心每天都是在胸口提着的,你刚走那几年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把你那么着急着嫁那么远,是我一生的愧疚。你怨恨过我吗?
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现在不是很好吗?在城市里有温暖的家,有车,有房。呵呵,是多少人羡慕的事情。
你现在成了咱家的骄傲了,我也欣慰了。
你刚走那几年,通讯没有这么发达,咱们村里关于你的流言蜚语,那个多吆,多少年都消失不了。说什么的都有,连我都信以为真了,那几年日子过的真的很苦。
都过去了,那时自己也不懂事,和你们联系的少,让你们担心了。
离家二十年,好似这是第一次住娘家的时间最长的时候,也是我们母女最深入的一次交谈。一直感觉自己亏欠父母的很多,没想到在她们心里也会有心结。
不善表达的母亲在为二十年前自己固执做出的决定一直惶惶不安,她的情感越来越有了清晰的理念,仿佛时光一经岁月的描绘就不停地吹拂起一块灰色的平面石头,上面有黑色的文理,布满了灰尘,吹拂的结果就是篆刻的文字变得完全清晰可读了。
记得我离家后没两年,这片不大的村庄就掀起了连绵不断的打工大潮,此起彼伏,年轻的男孩女孩义无反顾的奔向天涯海角,这里一下子,成了老年人的天地,他们像个中世纪的地主一样遍布在这个荒凉的村庄里。
直到这几年,农村的政策好了,国家免了各种税收,增加了农业补助,小额贷款,增加了养殖,蔬菜大棚种植的扶持,改善了水利灌溉。吸引了那些在外漂泊的小夫妻们重返这被忽略的家园,成就了新一代的农民生活,他们勤劳,不怕吃苦。有一股创新的敢闯的信念,他们在外见过世面的心里来回翻腾着。
不少年轻人凭借自己的力量买了大卡车,搞起了运输行业。也有的做起了手艺生意,有的夫妻没白天没黑夜的干起了蔬菜大棚。每个人都是急匆匆的挣钱,怕自己闲下来,追不上别人。走到大街上听到的最多是,你那个蔬菜棚一亩卖了几万,今天价格多少?
他们不再把时间消磨在没完没了的农活中,那大型的机械化节约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用在更有价值的事情上。他们新盖的房子也有了几室几厅,卫生间,厨房。他们用上了太阳能,热水器,标准的卫生间。宽敞明亮的整套的厨房用具,整洁干净。抽油烟机,美的空调,个性的地板砖,超薄的电视,谁家买了辆小轿车或者在县城里买了房,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了。
他们懂得劳逸结合,懂得在网上休闲,空闲时喝茶,看电影,日子过的丰富多彩,不再局限那站大街东家长,西家短的探讨中找乐子。这里的一切都是敞亮的,他们内心广阔的家园早已超越了那城市的美好。
那平坦的泊油路上已经很少看见自行车的影子了,电动车, 各种运输车,小车来来往往,好像每个人就是一片灿烂的光芒,他们清澈,明亮,目光如炬的奔走在属于自己的未来。他们不在乎被阳光和冷水磨练得黝黑,粗糙,坚硬的脸庞。他们让疲劳,汗水,无畏的在年轻的身上爬行。
门被打开,通道被呈现,生命因此获得新的提示,我用感恩和宽悯眼光望向你们,世上所有的幸福,原本都是平庸的,也是细微的,琐碎的,一切原本都有迹可循。也只有尝尽甘苦之后才能坦然自若。家乡人,祝福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