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的钟声敲向,孤独的人不曾入眠。
大抵每个少女都曾期待过有一个帅气,聪明又酷酷的哥哥,宠溺,爱护,捧在手心,是他的掌上明珠。
可惜的是,我有个小我六岁的弟弟,可庆的是,我有个大我六岁的哥哥。
小的时候,他一直寄宿在我家念书,陪我走过了最无知的年纪,不过,我是真的无知,空荡荡的回忆里只隐约有他的影子。
从妈妈那里听说,他小时候打架很厉害的,无往不胜,这个词堪堪可以形容,他还在的时候,没有耀武扬威,是我小时候最遗憾的事之一了,可惜啊可惜。
他满足一个完美哥哥的所有设定,帅气的有人现在还对他念念不忘,爱打篮球,本科读大学的时候院里同级,上一级,下一级的学生没有不认识他的,做过年级长,导师的得意门生,独立,稳重,理智,曾经还有他的年少轻狂。
有没有一个人曾经也是你的信仰?他就那样光芒万丈,你只能默默跟在他的身后,踩他留下的脚印,走他走过的路,看他看过的风景。
我曾努力追随过,他弥留下来的光。
我读过他读过的我们那里最好的高中,现在,同一所大学里,我读本科,他读博。
命运总是喜欢善待又亏待你。
长大在于经历。
最好的朋友说,大学让她从孩子变成了大人,什么都自己做主,而我,从大人变成了孩子,什么都“不由自主”。
他真的是标准的理工男,想法直接而现实,而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摩羯女,文艺而矫情。
以前在大多数人眼里一直是乖乖女的形象,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天知道我有多执拗,不听话起来有多叛逆,我真的,恨死了听话这个词。所以,当我哥给我铺好了一条光明无限的正确的道路,我开始表现出极其的抗拒和不配合,比如,放弃他给我指出的正确演讲稿形式,最后,我也确实没能如愿以偿,不过,哪怕现在,我也毫不后悔。
别人指的坦途,我不想如愿地走。
那是我的人生,平淡如水也好,跌宕起伏也罢,一马平川也好,沼泽泥泞也罢,受再多的苦犯再多的错,敌不过一句我愿意。
有很多人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有这么一个好哥哥,告诉你应该做什么,随时随地帮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我只能说,不身在其中,你又知道些什么?
每一次见面,被他毫不留情地嫌弃我的衣服搭配,真的,每一次。
电脑给我传文件时,由于我出了一点问题,浪费好多时间,他说你这样早被老师骂死了。
放假回家带回家一大包零食,放假回来带一个枕头,他都拒绝,表示我真是闲的可以。
赶图的日子里,不想吃饭,天气冷,更不想出去吃饭,整个宿舍一起叫外卖,他说我不好好吃食堂。
教我软件,用起来比较慢,他表示n度嫌弃我的电脑菜鸟水平。
和另一个哥我们三个在群里聊天,他一直在问工作情况和待遇,我说你查户口啊,他说我这是在教你面试应该注意哪些问题。
他问我你怕不怕我跟你妈妈讲你不听话,我说我妈知道我有些方面比较听话,有些方面特别不听话,他说你自我感觉挺良好。
我连一时兴起给他发个红包都要问问到底为什么。
那次数学考了69,他没有说我考的不好,只是淡淡的说,我最低考过89,是因为刚开始比较狂,跟老师吵了一架。
我突然累了,什么都不想说了,默默关了手机,就这样吧。
我也曾据理力争,泪流满面也执拗地抱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敲过去,最后呢,无疾而终,再交谈时默契地跳过这个话题。
那天午后,我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在抽屉的最里面,一个人跪在阳台的地板上切pvc板做模型,屋子里安静地只有呼吸,阳光洒下来,温度留在皮肤上,眼眶突然湿润。
久违的存在感。
我就在这里,和风,日影,一切都刚刚好的样子。
我只对文字表现出浓重的感情,连对自己的专业都是不咸不淡的感觉,直到那个瞬间,我从心底萌生了喜欢。
我的妈妈一直对我都是放养政策,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有自己的想法,我自己做主。而我的哥哥,在我十八岁的时候,终于让我尝到别人家孩子的痛苦。
束手束脚,没有自信,没有自由,怯懦畏惧,感觉整个人都糟透了,这一切,都是他的严加管教带给我的。
有落差的时候,我想我只要做足够好的自己就好了,别人大神般的存在的时候,我想,我在自己的优势上争取做大神就好了,哪怕看着69分的成绩的时候,我都想着我应该怎么努力了,没有觉得糟透了,而他,深深地给我压迫感,让我抬不起头。
我不是爱哭的人,纵使离家万里,也不曾因为思念掉过半滴眼泪。却被他气哭过三次,自己都觉得没出息。
每次我跟他讲话有点过分的时候,我都会觉得愧疚,毕竟他是真的把我放在心上,才管我的。想着他也曾温柔,在我感冒的时候带我出去吃饭,中秋带我出去玩,发烧领我去诊所,自己忙还要教我东西,送我回宿舍,静静地夜里陪我说话,说有什么压力可以跟我说。
可是,隔着冰冷的屏幕,他根本什么不知道,他不知道我是如何挣扎矛盾的,一面告诉自己感激,一面从头到脚的痛苦。
跟室友讲起,我跟我哥的相处模式永远是,他言辞犀利尖锐,我忍耐洗耳恭听,他稍有缓和,我却开始冷漠。室友笑着纠正我,是你开始冷漠,他才稍有缓和,顺序很重要。
室友说,以前一直羡慕你有个哥哥,觉得你好幸福,现在仍然羡慕,只不过对你哥敬而远之了。
她说,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痛苦。
苦笑了一声,已经好久了。
我想着的大学,有我想要的自由,课节,作业,文字,完成我的任务,做我喜欢的事。他告诉我,其实,从来都是应该不应该,没有喜欢不喜欢。
我想,如果他注定让我觉得痛苦,那我是时候把他从我的世界里推出去了,凭什么对我的人生,选择,指手画脚评论有加,说我这样大错特错,受够了。
真的够了。
我想要的生活,是哪怕自己身在低谷,脚底却像踩着风,也要骄傲地抬起头,义无反顾地向前走。
我无时无刻不向往和渴望的自由,我曾拥有过,遗失过,也终将再次找回来的。
那是我一个人的路,哪怕跪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