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当你开始缅怀过去时,你就已经老了。
那我大概就是个披着新皮喜欢回忆的老婆婆吧。
每次闲下来,就特爱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就会想起搬家的事,才恍然,已经离‘那’将近五年了。
‘那’姑且叫它小区吧,却觉得不妥,把从小玩到大的乐土叫做小区,感觉挺官方的样子,没有那种亲切感。把它叫做小院似乎更加深情,老人都爱在字前面加个‘小’来这样称呼着他们叶落归根的地方。
院子啊,没有什么公共器材,倒是有个跟豆腐块大小的水泥篮球场,篮球架上的木板早就被男生们一个个玩谁先把篮球架板子嘣碎的游戏,砸了个支离破碎,只剩下根锈迹斑斑的架子在那矗立着,就像夕阳下那孤战的将士。
原来住的那楼房后面是一片树林,是孩童时期的财富。每到盛夏,远远一望,是一片紧密相连的树冠,它们摩肩接踵,不留一点空隙,俨然连成了一片绵亘不息森林。风一过,就是整片晃动的生命,绿的神秘总是驱使着我们乐此不疲的探索挖掘。每一次,都能发现新意,一小瓶蚱蜢,几块彩色的玻璃碎片,瘪了的脏兮兮的小皮球。都会让身为探险家的我们心生满足,如视珍宝。然后集合在操场旁的松树下,清点财产,互相炫耀自己的战利品。
还记得当时电视节目很贫乏,不过还是有动画片的,常常让我痴迷于大耳朵图图、蜡笔小新中,不肯撒手。不过大人们还是更愿意在夜幕降临后,端个小板凳,十几个围坐着在电线杆的灯光下,聊聊琐碎杂事,吹耀下自己曾经的辉煌。又或者,抬来一个草藤做的躺椅,拿着把蒲葵扇,时不时晃悠一下,享受夏日夜晚带来凉爽清风。而我们几个扎着马尾、麻花辫的小姑娘,则跑去别人家那在晚上开的绚烂夺目的夜来香旁,摘上几朵,两根手指一用力,让手指上沾满花肉汁水,再把那花的汁液小心翼翼的涂抹在指甲上,那是出于幼时审美的一种趣味。然后个个心满意足的蹲坐在电线杆下,看着飞蛾一个劲向灯泡撞去。
有次顺路就去那看了看。小院前面新建了一个小区,有十几层高,原来院子里住在五六层高的居民楼的、平房的老邻居们大多搬到电梯房那了。院子里注入了许多新鲜面孔,很陌生。买车的人也多了,因为小城镇还没开始限制,所以手上稍有闲钱的人,都会买上一辆,导致那小小的操场挤满了各色轿车、面包车。为了方便让汽车进来,小院后面的树林全部被砍光,粗大的树木被一颗颗锯掉,拖走。现在那里是一条宽阔平坦的水泥大道。盛夏的夜是静悄悄的,偶尔听见青蛙的低吟,和一些飞蛾向昏黄的灯光无所畏惧的撞击,一如既往。
童年时,觉得身边的生活并不是很富裕,却比现在更为丰足,人们收入不高,物资也很有限,但人与人,人与自然的联系如水乳交融。而我却只来得及看上几眼,便失去关于它的所有线索,只能通过照片和记忆来回忆。
不过,儿时事物的消失,不但没有让它遗忘,反而使它始终停留在我心里,变成我心中最深处的一种模糊的遗憾,而它的形式也因这种遗憾的衬托反而变得更为清晰与美丽。
因此,得与失,实在不能只从表面来衡量,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