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尚之所以选择《蒙娜丽莎》去“搞破坏”,原因之一必定在于很多人认为它是历史上最美的画作。的确,它即使不是世界上最有名的画作,也是最有名的画作之一。1919年,大多数持这种看法的人可能从没见过原作,只是见过它的复制品,而这些复制品的效果恐怕还不及杜尚在《L.H.O.O.Q.》中用的那张!但他们仍然会认为达芬奇的原作才是美的,杜尚的滑稽版不美。杜尚将《L.H.O.O.Q.》这种处理过的拾得物称为“挪用现成品”,
《泉》(见图28.2)是此类创作的又一例作。他坚称这些作品没有任何审美价值,不应视其为美,之所以选择它们是因为它们在美学上的中性状态。杜尚感兴趣的是这些东西一旦被称为艺术品之后所体现的观念。
《L.H.O.O.Q.》与关于这幅作品美不美的争议提出的是美学问题,美学研究美及其起源与意味,主要属于哲学范畴。对美学概念的兴趣在西方可追溯至古希腊。希腊人的美学理论反映着他们的文化观念和文化性格。
希腊人把《克里提奥斯的少年》(见图I.12)这样的雕像称为美,是指这尊雕像反映了被普遍接受的观念:比例恰当的青年男子是道德上至善或完美的化身。人们甚至认为,这个至善至美的理想化形式可以用来激发向上的情感,健全那些推崇它的优秀公民的品格,这种功能对动荡不安的城邦而言极其重要。
在现代世界,艺术史家同艺术家一样,也为各种各样的美学理论所影响,这些理论在根本上反映着当下在社会与文化发展方向上的指归。随着我们世界的日益变幻和支离破碎,关于真、善、美的美学理论也开始强调美学概念的相对性,而不再把它们视为一成不变的永恒。现在许多艺术史家都主张,只要有理可循,一件艺术品可以同时相容于几种关于美的解读或其他美学概念,尽管它们之间经常互相抵触。所以尽可以抛开杜尚自己的声明,在他的挪用现成品中感受到美,当然,感受它的方式与感受达芬奇的《蒙娜丽莎》绝不相同。杜尚作品的美源于对智力的吸引,如果我们理解他所传达的信息,他的作品就会显得睿智甚至深刻。他的机智和对艺术的洞察把一件稍作修改的廉价黑白复制品转变为引人关注的艺术品,其方式与达芬奇有很大不同。《L.H.O.O.Q.》吸引我们的品质是它的聪颖与机智,与达芬奇的《蒙娜丽莎》的内在技巧和涵义有天壤之别。《L.H.O.O.Q.》中引人入胜的观念和机智使它超越了年轻人的单纯闹剧,指出了看待艺术的新方式。自问世以来,杜尚对于艺术本性的创新性反思已经对艺术家和美学理论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如果没有杜尚的作品,我们绝不可能会欣赏罗伯特•劳申伯格的《宫女碑》(见图29.10)
这件作品创作于20世纪50年代末期,由拾得材料组成,枕头和公鸡标本与那些充满性暗示的废弃物幽默诙谐地粘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