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爱你”
五岁半的儿子有事没事总会突然跑到我身边,依偎在我怀里跟我说这句肉麻的话。
“嗯,妈妈知道,宝宝,妈妈也爱你”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小就对亲密语言和动作反感的我,竟然慢慢地把它们当成了很自然的表达。
不得不说我是一个没有体验过母爱的人,甚至到今天我还是会认定一个事实,这辈子怕是再也没有福分享受得了那种暖人心窝的慈母之爱了。亲妈都如此,婆婆更不敢奢望。
生儿子时是剖腹产,初为人母,我还不懂得这意味着什么,当时是局部麻醉,意识非常清楚,听着医生和护士们像拉家常一样在为我做手术,心里倒没有那么紧张了 。直到儿子出世,听到他第一声响亮的哭声时,我竟然一下子哭了,只有我自己明白,并不是觉得自己怀胎十月的辛苦和委屈终于有了好的结果,而是在那一瞬间我明白了他是我的儿子,我终于可以把一腔的爱链接到这个小人身上了。
所以每当看到儿子对我那么依恋,看到他脸上的笑容那么灿烂,性格也很开朗和纯真,在我和老公之间他从不掩饰自己的情感时,我就总会忍不住想到自己的童年,为什么她就可以那么残忍地去泯没一个孩子的纯真,那么毫不顾忌地一次次打击一个孩子小小的自尊和自信?
在我的印象里,母亲是一个专制和不讲理的女人。小到剪个头发,早上起来上学穿那件衣服,都要经过她的允许。记得有一次,早上起来上学,因为已经是春季了,天起渐渐暖和,看到学校里的女孩子们都换上了长袖的裙子下面搭配一条紧身的小毛裤,其实w自己也有这样的一身行头,或许没有别人的好看,但那个年纪刚刚知道爱美的我总想去尝试一下做小公主的感觉。趁着妈妈早上出去的时间,我就翻腾出了这身衣服,像做贼似的三下五除二就扯在身上了,还没缓过神妈妈就突然进来了“你今天就穿这一身去上学吗?”“嗯,这衣服也不薄,班里的女孩都是这样穿的……”说完这句话我已经看到了她脸上恨恨的表情“好啊,穿吧,穿着去上学吧,看到底有多排场,人家穿了你就也穿着吧,干脆以后你也不用回家来了,去跟你同学学,人家干啥你干啥就行了啊”小小的我无法躲避她这样的冷嘲热讽,每次都是听她说过之后两眼已经模糊,从挂满眼泪的缝隙里我打量着自己刚刚还满心欢喜穿的衣服,只觉得它们变得不那么好看了,我只想赶快脱掉把它们藏起来,此时看到我哭起来,她总是会继续追着骂我,那种语气和词语让我感觉自己像是她几百年的仇敌一样“我还没有死呢!大清早你哭谁呢?!嫌家里养不起你,你可以想去哪去哪”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只觉得心里积压着一种无法解释的愤恨。最终她还是朝我扔一件她认为可以的衣服,不知是她真的气坏了还是故意,扔过来的衣服总是生生地打在我的脸上。
说真的,这样的现实我早就已经接受了,即使她让我去街上买几个烧饼,最后因为卖烧饼的店铺正好没有开门,或者已经买完,我就会变得不知所措,那个时候并没有手机,每户家里也只是会装一个固话。其实还可以换成馒头,我总是会做很长的思想斗争:烧饼肯定是买不成了,那就买成馒头吧,或者什么都不买?或许很多人听到这里会很惊愕,买个烧饼为什么要那么纠结?烧饼没有可以有啥买啥啊?至于吗?好吧,那就接着听下去去吧,一会儿你就知道我至于不至于了。最后想来想去,反正都是会挨骂,干脆买成馒头回去吧,总比空手回去强的。当我买了馒头回到家,她问我“烧饼买回来啦?”“嗯,烧饼买完了今天,我看有卖馒头的捎的馒头”“谁让你买馒头的?没有烧饼直接回来不就行了!买这么多馒头,想吃你自己好好吃吧,我们下面条吃,我们家里是多有钱啊,你那么舍得浪费!”然后我提着一袋子馒头站着屋子里不知所错,接下来面对的就是她的摔盆砸碗,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没有人知道和相信,那一刻我是世界上最无助的人,但是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回荡:妈妈,你为什么不早点死……
当我再回到今天,儿子早上要去上幼儿园,他会跑过跟我说“妈妈,我今天想穿这件衣服去上学,可以吗”“为什么呢宝贝?你要穿的衣服妈妈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今天不穿吗?”“嗯,谢谢妈妈,可是我今天就喜欢穿这件衣服去上学,你让我穿自己喜欢的衣服去上学我会非常开心的,好不好妈妈”“哎呀,俺家的大宝有自己想法啦,没事,你想穿什么是你的自由,妈妈不会干涉的,”虽然儿子只有五岁多,但是从小我们对他的想法就很尊重和支持,即使出去给他买个帽子,我这个当妈的也做不了他的主,我喜欢蓝色,他喜欢大红色,当然作为老妈我还是会强求他一下“儿子,咱们买蓝色的那个帽子吧,你戴着好帅的,红色不好看”儿子坚定的很“可是我觉得红色适合我,我觉得好看妈妈,我就要红色的好吧”哎,不得不佩服这家伙的高情商,小小年纪我这当妈的还左右不了他不说最后每次都被他说服。
说到这里,很多已经为人父母的家长可能都会担心,从心理学角度来看我是否在弥补自己小时候得不到被尊重和理解的满足感。我想说,其实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这样。尤其是我们代人,不管是见识和教育方面都比老一代的人要丰富。虽然自己小时候没有一个很好的原生家庭,甚至一度在十几岁的年纪还患上了幻觉症,因为内心多年的压抑,即使到了青春期母亲还是没有收敛她对待我的方式,因为不敢反抗,无知又悲愤的我只有把那些伤害一次次压在心底,最后总会出现问题,可这些母亲或许到现在都不曾知道。
因为小时候跟母亲在情感上的疏离,虽然我总是表面顺从,可内心早就已经麻木。我不会习惯上街过马路时像其他母女一样亲密,牵着她的手,搂着她的脖子。也从来听不得她在外人面前违心得说一些“我女儿就是懂事,每次他爸我们干活回来人家都把饭做好了,”只有我清楚,如果一次没做饭,她回来看到后又会对我来一顿怎样不堪入耳的冷嘲热讽……
不得不承认,被原生家庭伤害过得人,最放不过的,是自己。
我并没有把自己内心的不满和扭曲发泄到儿子身上,因为我爱他。所以直到做了妈妈,我才逼着自己承认一个事实,她并没有多么爱我,甚至她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
但经过年龄的增长,我已经对自己的母亲丢掉仇恨了,我想可能是儿子和老公教会了我什么是爱。我心里不再委屈,看到最近几年母亲还是老样子,她还是想控制我的生活,还是想试图打击我的自尊,她一直说我是一无是处的,但是可惜我再也不可能忍受了。每次的顶撞,她都会觉得我变化太大了,甚至骂我是没良心的东西,养我白养了,既然翅膀硬了以后就不要再踏进她家的大门……我不再会被她代入,让我走我就走,因为我知道我是无法改变她的,说我没良心我也不会反驳。但是我依然没有从心里恨她入骨,我知道对待她只有这一个办法,让她自己去反省一些东西,哪怕他一辈子都无法改变,我能做的就是自己要一直进步,对父母做到该有的孝敬就行了。
或许没有人相信,能够走到今天,心里不再挣扎,我经历了多少年,多少折磨,生活中我曾经是一个极度自卑的人,甚至跟母亲学会了伤害自己,她总是跟父亲闹了别扭先是发泄在我头上,有时候是半夜,我睡意朦胧间突然睁开眼看到她拿着菜刀站着我的床头,用恶狠狠的眼神望着我,有时候是在家里自己伤害自己的身体,只是因为她和父亲之间的矛盾。所以我从小在家里睡觉就不脱衣服的,因为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安全感了,只是害怕某一个夜里她突然会来把我从被窝里揪出来,然后把一切情绪和恶毒的言语再一次发泄到我身上。
就是这样的童年经历,它毁了我的前半生。在没有做母亲之前,我没有一天不想死的,甚至计划过很多次的自杀。这并不夸张,我相信到今天我还没死,是因为上帝垂怜,让我在痛苦中寻求到了解决的方法。
对于子女,我想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去建议看到文章的每一个父母。我们生活的压力确实很大,但请不要把这些负面的东西强加给孩子,他们承受不了。孩子是需要教育,但并不是大人充满个人情绪的宣泄,当你发自内心的尊重和真正爱自己的孩子时,他不会让你失望。
孩子可以接受你善意和正面的教育和批评。却承载不了你扭曲的打骂和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