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顺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离开了大山,蜷缩在破旧的拖拉机上,望着眼前渐行渐远的故土,不禁感慨万分。
车在盘旋的山头打滑,所有的人被叫下来,纷纷找大块的石头阻止。
车上的人是邻村几个去城市打工的,也有出去不打算回来的。路上忍饥挨饿加上路途遥远,断断续续走了很多人。
新顺趁机下车,溜了。
约莫天黑,新顺爬到父亲的坟头,冻僵的手来回摩擦着,嘴在手窝里哈着气。他想和爹讲讲高考的事,更想和父亲聊聊可恶的龙哥。
但父亲走的早,所有的记忆都是娘对自己零星的记叙,和爹聊什么,他不知道,每次只是呆呆的看着,熟悉且陌生。
记得小时候,深夜起来小便,经常看到娘在煤油灯下手缝针线,她心灵手巧,编织的各式各样的香囊得到大户人家的喜欢,攒点钱也够2个人平时的开销,倒也活的自在。
后来,二舅要做生意,找新顺妈借钱。想着自己弟弟终于有颗上进的心,当姐的二话没说就把过年杀猪卖掉的钱和平时积攒的钱给了他。
二舅门面开张,逢人虚夸着说家底厚,姐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二舅门面才开不久,七大姑八大婶闻风赶到了自己的家,摸着新顺的头直夸聪明。
娘被这些亲戚搅扰的焦头烂额,这些人,借了钱,非但不感激,还不归还,偏偏娘是个软弱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花点钱买个心安。
新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作为一个男人,帮不了什么,对于借钱,娘和他,都怕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夜,新顺被娘抵到了墙角,娘很快的把被子往前一拽,将新顺的头蒙了蒙,只留些许缝隙。
新顺很不舒服,只能靠鼻子呼气,随后他听到一个粗狂沙哑的声音,母亲的身体瑟瑟发抖,简单寒暄几句,就把手头的钱给了那个人。
天一亮,村里的娃娃传着话,龙哥从班房里放出来了,大家可得提防点。
这是新顺第一次听到龙哥的名字,接二连三,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龙哥来家里的次数多了,从大晚上到大白天,街坊邻居唯恐避之不及。
亲戚朋友少了,但龙哥是每月必到,新顺看到他,心里略略发寒,他想起了坟头的爹,想告诉他但又怕告诉他,悄悄的抹去眼角的泪。
龙哥来的次数多了,偶尔和新顺打个照面,但并未伤害他。
新顺在坟头烧纸,在一棵大树下睡了过去。凌晨被人看到,回去准备告诉他娘,敲开门却发现新顺妈倒在煤油灯下,手里还拿着针线。
几个人合力送往了医院,娘昏迷了一天一夜,嘴唇干裂,喊着新顺的名字。村里人找到新顺,你的娘马上要手术,需要钱,赶快找人借钱。
新顺被娘吓的不知所措,他原以为娘的身体很好,没想到他一走就倒下了。他跑到二舅和亲戚家讲述着娘的病况。
当年借钱的人好似同时得到消息一般全都失去了踪迹,新顺跑了一天,脚磨起了泡。
这时,龙哥又来要钱了,新顺不顾一切,抄起手边的铁锹扔了上去,只见他一个躲闪,铁锹重重的砸在地上,新顺转身逃跑,却被龙哥叫了回来。
去,给你妈治病去,龙哥从兜里把一沓厚厚的钱拿出,放到了新顺的怀里。
还愣着干嘛,这是你妈给我的钱。
你爹是个好人,当年给我吃的,我记得他的恩,出来后没看到他,却看到你妈受了欺负,我又不能再犯事,所以也来借,我借就存起来,时间长了,你们家也能有个急用。
新顺听了,鼻子酸酸的,他觉得父亲一直都在,他一定对龙哥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