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点53分,火车准点从西昌站出发。我和儿子坐的是久违的绿皮车,随着一声长笛,开始了晃晃悠悠的长夜之旅。
跟中铺的姑娘商量后换成了下铺,这样两个人才好睡觉。儿子对火车旅行很是期待,对他来说,坐火车意味着可以吃泡面,果然刚开车他就迫不及待地泡上了面,心满意足地吃起来。
10点钟,车厢里熄灯了,借着走道里昏暗的夜灯,我开始写日记。正在酝酿感觉,趴在窗边的儿子突然大声唤我过去。我跟他一起趴到窗边,火车恰好驶入了隧道,从西昌到成都,一路上有很多隧道。儿子热切地邀我等待,时光被拉得漫长,终于,火车从黑暗中驶出来,儿子指着夜空说,妈妈,快看!我凝神望去,瞬间被极大地震撼。黝黑的小山上空,缀满了硕大而闪亮的星星,长这么大,我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这么亮的星星,感觉触手可及,突然间就深切地体会到了梵高的星空为何会成为不朽的名作。远处,一轮弯如银钩的月亮挂在山边,却被群星的璀璨显出了暗淡,星星把神秘的夜空变成了巨大的舞台,争相闪耀着。近日,我正沉浸于三体的世界,不由想到这只是浩瀚无垠的宇宙中能够被我们的肉眼所见的部分,在此之外,还有更加遥远的星空,足以穷尽人类的想象。而原来,城市上空的雾霾,让我们能够看到的星星变得少之又少。
这壮观的景象,让我和儿子不断地发出赞叹,儿子说:“ 妈妈,要是能拍下来就好了!”我轻声地叹息,“最美的风景只能存在心里!”儿子由衷地说:“妈妈,我记在心里了!”此时此刻,真是幸福的感觉,旅途中最美的就是这些出其不意的惊喜吧!
这几年,随着高铁的发展,绿皮车渐渐成为过去时代的缩影,而每个人的心中都保留着关于绿皮车的难忘回忆。犹如摇篮般有节奏的晃动,以及卡塔卡塔的铁轨声,把旅途变得无限悠长,仿佛没有了终点。
九岁时随父母从东北迁回山东,旅途极其漫长,要几天几夜。那时坐的是硬座,留在我记忆中的是一些场景和片段。车站上永远人山人海,火车里总是拥挤不堪,天南海北的人,在狭窄的车厢里相聚又散去。为了省路费,小孩要逃票,进站时需跟着人流快走,火车上查票时要躲到座位底下,那种忐忑不安,混着羞怯的感觉至今记得。
对于孩子,旅途是陌生而新奇的,辛劳都由大人来承担,孩子总有些快乐的期待,比如每次停车,站台上都会有人叫卖,可以吃到酸甜的橘子,美味的肉包子,还有香气四溢的烧鸡。
有一次转车,夜很深了,只能投宿到住在火车站附近的一个远方亲戚家,那家住着一位很老的奶奶,房子很小,熄灯后一片乌漆麻黑,我和妈妈挤在她家的炕上,老奶奶一点动静都没有,连呼吸声都听不到。记忆只剩下了这些碎片,但那诡异的感觉却莫名地留在了脑海里。
还有一次,和老公从云南丽江坐了一夜的大巴到攀枝花,又从攀枝花坐火车回西昌。清晨,只有一班慢车,站点极多,哐当哐当跑得极慢。我极度疲劳,几乎昏睡了一路,偶尔睁开眼,就见很多老乡大包小包地上车,好像是刚赶完集,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热热闹闹地,地上全是嚼过的甘蔗渣,老公精神抖擞地和邻座的川妹子聊了一路,让我着实见识了四川人吹牛的热情。
夜已深,绿皮车载着满车人的梦境继续向前疾驰,该休息了,今夜,我可以享受摇篮般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