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副主任办公室门口,排长小声嘱咐亓一然:“顺便探探口风,问问咱们那个舞蹈上不上。”
“是!”
“敲门吧,我去楼下等你。”
“是!”
亓一然敲响副主任的门喊报告,二排长就下楼了,办公室里面传来副主任的声音:“进来。”
亓一然开门进去敬礼,副主任随手回礼问道:“你是大学生兵?”
“报告!是!”
“考军校吗?”
“报告!没想过!”
“怎么没想过考军校呢?那你来当兵的目的是什么?”
“报告!一不留神就来了,没细想过什么目的。”
“怎么叫一不留神就来了。”
“报告!说来话长。”
“那你长话短说!”
“报告!就是本来报名着玩的,后来居然被选上了,然后脑门一热,就决定来了。”
“呵!这长话短说的!大几过来的?”
“报告!大四!”
“毕业没?”
“报告!没有!”
“能在部队搞定毕业证吗?对了,你不考军校的。本科专科?”
“报告!本科!”
“一本二本?”
“报告!一本!”
“可以啊小伙子,还真是深藏不露!行了,我要问的就这么多!我给你设计了一套走位......”
副主任把自己设计的走位说与亓一然,说是到亓一然的节目时,会安排人在主持人报幕时先给他把麦克风架放好,前奏只留了十来秒,音响会给他调成渐强,听到伴奏响起他就走上台,先对台下敬个礼,第一段就站在原地演唱,保持好上午最后一次排练的演唱状态。
到第二段唱到“咖啡馆与广场有三个街区”前那几秒拿下麦克风,先往左手边走一段路,边走边唱,再把握着时间往右手边大概与麦克风架相近的距离走一段,唱完第二段。
而后趁着中间一段间奏缓缓回到舞台中间把麦克风重新放到架子上,最后一段仍旧站在原地唱完。这一段副主任让亓一然自由发挥,随心情加一些肢体动作,自然而然就好,尾奏会渐弱到无声,等到没有伴奏了就敬个礼自己带着麦克风和架子走下舞台,这场演出就算任务结束了。
亓一然认真的听着副主任的描述,一一铭记下来,顺便又在脑海里模拟了一遍。副主任问:“有问题没?”
亓一然回应说没问题,副主任点了点头,叫他回去,亓一然想起二排长的交代,小心问副主任他们那个舞蹈排在第几个节目,副主任摆了摆手道:“下午再说。”
出了副主任办公室,跟二排长汇合后回连队,路上二排长问起舞蹈的事情,亓一然把副主任的原话复述了一下,二排长一路无话。
回到班里,班上其他人又在练习叠被子,班副拿着卡表坐在旁边看着,班长在学习室趴着桌子睡午觉。亓一然同期的新兵里都是从沪、浙、冀、黔四个地方征过来的,亓一然虽然是从沪江入的伍,但老家在苏北,副班长新兵那年刚好选了苏省的兵源,班副与亓一然虽然只是同省的老乡,但是物以稀为贵,班副因为这一期新兵里鲜有亓一然这样苏省的兵,对他很是照顾。
看到亓一然要去拆被子,赶忙小声止住:“你拆被子干嘛,下午不去排练了?”
“报告,要去的。”
“回答我的话不用打报告,说了多少回了。”
“嘿嘿,习惯了。”
“班长在学习室睡着了,你去把大衣给他披上。动作要轻,别把他弄醒了。”
“是。”亓一然从班长床尾柜拿出班长的军大衣,轻手轻脚的给班长披上去,却被他一把抓住,反手按倒在桌子上,大喊:“暴徒在这里!宰了他!”
亓一然一个措手不及,大喊:“我靠!是自己人!”
班长听是亓一然的声音,松开手揉了揉眼睛:“哦,亓一然啊,啥时候回来的。”
“报告!刚回来。班长这是又梦到以往的事了?”
“要向你汇报吗?问这么多!”
“是。”
“你刚刚干嘛的?”
“报告!看你趴着睡着了,怕你着凉,给你披一件大衣。”
“哟?亓一然,难得你居然还有这份心呢?”
“报告!班副让我给你披的!”
班副在一边小声嘀咕“怎么这么傻!”
班长笑了笑:“亓一然,你有种!你看看别人都在干什么?你还好意思在这儿站着?”亓一然转身刚要去拆被子,被班长叫住:“先来三百个俯卧撑,一口气做完,再去练被子!副班长数着!我再睡一会。顺便说一句,亓一然,无论如何,谢谢你的大衣!”
和班长的间隙从亓一然脚伤休整时开始,即便到现在脚伤全都好了,也还是互看不爽。这班长似乎是秉着“只要搞不死,就往死里搞”的原则针对亓一然,类似这样时不时的挑刺,动不动罚搞小体能,亓一然早已习惯,只是想想前两天也才两百个俯卧撑,以后就得从三百起算了,原本就不甘示弱的他更加不忿,横竖抱着“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买你的账”的倔强。
亓一然俯下身一个接一个的做起俯卧撑来,班副小声给他数着:“一、二、三、四......八十五、九十......一百三十一、一百五......两百六十四、两百九十五、二九六、二九七、二九八、二九九、三百!起来吧!”
“班副别闹,这才一百一呢......”亓一然说罢仍旧自己默数着继续做。
“你怎么这么轴呢!别的事都聪明,偏偏这种事情傻了吧唧的!”
“部队的游戏规则是让我听他的话,那就听他的,我认了。但是要我认怂,早呢!一百一十一......”
“哎......你们两个......搞不懂。”
亓一然这边一个一个俯卧撑正数着,二排长进来了:“亓一然呢?”
“到!”亓一然赶忙起身,趁这时节先缓缓两个胳膊,心想这个可算不上是认怂,是有领导找他。
班长压根就没睡着,当即就站起身喊:“全班起立!”
二排长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忙你们的,七班长,亓一然我先带走了。”
亓一然看了看班长,得到了准许的手势就跟着二排长出门奔大礼堂去了。
副主任正在调度排练,看到亓一然来了,赶忙叫上前去:“来来来,刚刚给你说的流程没忘吧?”
“报告!没忘!”
“舞台上的先都下来,亓一然这个独唱好排,先让他过两遍。”
舞台清理了出来,亓一然按照中午副主任的指点,在后台准备,等到伴奏响起,缓步上台,把早已烂熟于心的流程走了一遍,副主任台下点头表示满意,又叫他过了一遍后叫到跟前道:“很好!比我预想的还好!明天演出能这个效果就足够了!”
副主任嘱咐二排长先把亓一然带回连队,准备下午的授衔仪式。
亓一然回到连队,发现到了正课时间了,大家却都还在班里。进了班亓一然跟班长打了声报告就俯下身子准备做俯卧撑,被班长叫住:“唉唉唉,亓一然你他妈傻的啊!这么自觉!没看到大家都在干嘛吗?”
亓一然环顾四周,发现大家都换上了常服,各自坐着自己的小板凳擦着脚上的皮鞋。亓一然正疑惑,班长又不耐烦的骂道:“他妈的还不赶紧换常服穿皮鞋!你准备穿着作训服参加授衔仪式吗?”亓一然赶紧从衣柜取出常服换上,又换上皮鞋,也搬出小板凳坐在床边要擦鞋子。
亓一然和张超的铺位邻近,刚坐下,张超就轻笑着调侃他:“傻帽!”
“滚犊子!张傻帽!”
“你傻帽!”
“你傻帽!”
两人互骂着小声笑起来,辛鹏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亓一然,张超,咱们都是战友,战友之间应该互帮互助,你们怎么还天天对骂的。”张超和亓一然听到后反而笑的更厉害了,班长听见后对辛鹏说:“他们俩感情好着呢,辛鹏你不懂就别瞎操心了。”
张超顺势接话:“班长果然过来人。”
班长笑着说:“大哥说笑了。”张超是医科大的学生,是大五的时候应征入伍的,但他小学入学晚,年龄比同届的都还大了两岁。七班长跟亓一然是同龄,张超又生的高大,人也敦厚,还总爱很阳光的笑,常给人一种邻家大哥的亲切感,以是班长私下里都笑称他作大哥。
“班长折煞我了。”两人又是相视一笑。
亓一然却陷入沉思,遥想刚入伍时,班长对亓一然要比对张超更抬爱的。要说脚伤,张超跟亓一然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伤的,怎么渐渐的张超跟班长越发和睦,自己却跟班长越来越不对付。
要说服软认怂,亓一然和张超也有过多次闲聊,知道张超也是个心中有乾坤的人,或许真的是自己太倔了?亓一然摇了摇头,都到这一步了,怎么能现在服软,半途而废,那之前的坚持都算什么。倔归倔,想想还有个把月才下连重新分班,这个把月还得遵守游戏规则听他呼来喝去,就又觉得憋屈。
楼下吹哨集合,集合完毕连长指导员亲自带队到机关大楼下,团长政委和一干领导成排站在机关大楼门前,由副主任主持授衔仪式,庄严肃穆。
仪式结束,各连队带回,回到班里,班副带亓一然去司务长那里领全班的肩章军衔等物品,路上,亓一然难掩激动对班副说:“班副,授了衔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是正儿八经的兵了!”
班副笑他道:“你还激动,你们授了衔不听话的话我们就能打了!而且现在已经没有机会申请退兵了。尤其是你哟亓一然,你也跟张超学学该服软就服软,该认怂就认怂,别老这么跟班长不对付,吃亏的只会是你。以前他罚你小体能,我还能帮衬着,以后你看着好了,他情绪一上来,说打就打,我可帮不了你咯!”
“怕什么!躲不过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你啊你啊......哎......”
新兵们都领了军衔肩章等物件,刚都安装拾掇妥当,二排长就来叫亓一然了,亓一然跟班长说了一声又随二排长他们来到大礼堂,此时的大礼堂已经有些晚会场地的样子,灯光音响那些基本的设备都已经就位了。
环顾四周,不光设备增加了,人也丰富起来,各个演出小组都套上了各自的演出服,刘导身后还带了几个身着便衣的年轻人,当兵的这段时间下来,亓一然也可以一眼就能从神态和气质上辨别出军人和普通人,刘导身后那几个想来就是他带过来的外面的演员了。
可是正跟副主任笑谈着的军官,他的身后站着的男男女女都穿着军装,而且都实实在在的有军人的气质,怎么看都不像是外面的人妆扮的,难道团里有女兵?可是为什么入伍两个多月了一次都没见到过。
说笑着,那军官招呼他身后穿着军装的男男女女上台排练。他们表演了一个群口快板还有一个恰恰舞,副主任看后连连点头表示满意,握着那军官的手道:“哎呀!及时雨啊!有你们这个恰恰舞,我就不愁舞蹈节目了!”
副主任说罢招呼二排长上前,大手一扬道:“你,带着你们那个舞蹈队回去该干嘛干嘛去吧!”
“是!副主任,亓一然呢?”
“亓一然肯定留下啊!待会要整场串一遍,亓一然我还要用。你把其他人带回去就赶紧回来接他。”
“是!”二排长应声带着舞蹈队其他人回去,嘱咐亓一然听副主任招呼,别冒泡,亓一然连连答是。
整场排过一遍后,副主任表示了满意。亓一然看副主任没有招呼自己,便小跑到二排长跟前。
带回的路上,亓一然好奇问了二排长:“排长?那几个是女兵吧?”
“对的!”
“怎么这么久都没见过?”
“废话!师部才有女兵!”
“刚刚那几个是师部的演出队?”
“不是演出队,咱们师部那个叫军乐队。”
亓一然想起那天梦到他们的舞蹈被毙掉的事,心里犯了嘀咕:怎么又遇到这种怪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