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麻醉之后,就开始进入了一场战斗。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么神奇,两个毫不相识的人见面,坐在一起聊上十分钟,他觉得决定把身体和生命交给你,再给你一笔钱,却让你用刀和手在他体内肆意的挥霍,大部分时候还无怨无悔。往往只有刀口可以让人评头论足,皮肤下面的一切都存乎良心二字。
“哟,消上了,我来的刚好,不早不晚。”
主治医慕容亮踩着小风就进来了,健硕而又挺拔的身段一出现,小云的星星眼就亮了起来,一颗撩汉的心开始骚动起来。
“怎么才来啊,再不来英雄救美你们小大夫就要下手了!”
“下手,谁对谁下手,你这么大脾气除了我还有人hold得住?”
“神经病,是对病人下手啦!你个有家室的人满嘴跑火车不怕闪了舌头!”
说是这么说,小云的口罩和帽子都遮不住她心花怒放的笑,眼角无数条纹乍现,口罩也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
“你们那个小大夫和病人说一会他下手要轻点,亮仔你们就这么教的学生啊,我看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跟你一个德行。”杜姐也趁火打劫狠狠踩了一脚。老护士是小大夫的老师,但是实际上大多数时候还是天敌,另外如果你敢偷拿她们的笔写字你就会死得更惨了。
“恩,有才你不愧是我教……诶你怎么是步理啊,有才呢?这不是他的病人吗?”
“呃,他骑摩托车锁骨断了,让我替他。”
“啊?这么牛逼的少年。那他以后怎么解决个人问题,你和他住一屋是不是还得帮他……”慕容亮号称外科第一美男,但说起话来也是一点节操和下限也没有,但是干起活来是公认的好手。
“他就断了右边的锁骨,他一般不用右手……”
“我是说你还得帮他快进,你想啥呢臭小子,哈哈!”
赵步理有时候已经开始懒得理慕容亮这种没有节操和无厘头的幽默,继续消毒第二遍,小云那边确是咯咯笑个没完,手底下依然麻利地摆着器械,也是一位专业的器护和专业的捧哏集于一身的选手。赵步理眼睛看着自己消毒的区域,擦皮钳夹着纱布有顺序地摆弄着女人的双峰,使全部手术消毒区域不要留下乳房下面的死角。一般老年女人的两座下垂的乳房会比较难拨弄,这个年轻女人的较为挺拔,没有太多问题。
慕容亮已经在穿手术衣了,挺拔的身材包上臃肿的手术衣,依然能隐约感觉肩膀和背部肌肉蕴含的力量。小云痴痴地看着,胡二麻子偶尔不屑地看着小云和慕容亮,然后什么话也不说,盯着麻醉仪器的数值,偶尔调整一些用药。杜姐伺候好慕容亮更衣之后就开始鼓捣各种设备,每个人都忙得很有章法。
赵步理和小云一起把孔巾端正地铺在病人的切口线上,然后就喷手穿衣服了。他可能本能地想弥补自己的冒失。所以一切都又谨慎了一些。他明显感觉小云在帮亮哥的手术衣转带子的时候是笑的,帮他的时候一脸的嫌弃。在医院仿佛都是大大夫调戏中护士,中大夫调戏小护士,而像他这种小大夫,颜值高点比如李有才还有戏,他赵步理这样的就只有做最底层的份了,当然,他也压根不会在意。
主刀陈主任一般会在手术进程开始一会才会来,而前面的开刀,初步的手术都是慕容亮带着住院医师完成,李有才是主治医师们非常喜欢带的住院医,他脑瓜机灵、手活一流、情商超群,而赵步理就有点不好使了,虽然有时候大家也爱训他,但发现他好像就不是手术这块料,怎么骂也教不会,有时候被排他跟着上手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情愿。在台上大家紧张的时候会一起严肃地奋斗,大部分的时候还是这样插科打诨没节操地居多,每天生活在当下的医疗环境下,大家内心多少还是有些不平衡,在台上不打紧的时候也会开开玩笑,而李有才很能活跃气氛,让同事都能很有激情地干活,赵步理就像是一只蠢猫,他不是高冷,就真的只是蠢而已。
目前台上最高级的医生是慕容亮,因此他主持进行患者最后一道核对工作,目的是在开皮前手术室、麻醉师以及医生三方共同确认手术的患者没有错,手术的术式,开刀是左侧还是右侧没有错,防止酿成大错。这是一种良好的习惯,也是必须履行的一道职责。
“易米,女性32岁,诊断是小肠恶性间质瘤可能,准备做开腹探查,腹部肿物切除术,手术时间预计3个小时,出血量预计50ml,麻醉师我准备开始了”。慕容亮站在患者右侧那一刹那,仿佛所有的无节操和搞笑都消失了,字正腔圆地宣布手术的开始,让所有人都立刻进入状态。手术灯此刻亮起,两个灯从不同方向打在患者的术野正中间,麻醉师喏了一声之后在一旁维持着患者的生命体征,在高亮度的手术灯映衬下,周围仿佛已经暗了下去,舞台的正中央是一个用生命在舞蹈的女人,她此时的长发随着动作有节律地飘荡,优雅地踩着生命的旋律,死神朝他张牙舞爪地扑来,而骑士拔出长剑立在身前,灯光师调处恰到好处的亮度,舞美适时地洒出烘托气氛的烟幕,而女人的眼神渐渐暗了下去。步理仿佛觉得自己的剑已经挡不住死神了。
“步理,步理!”
说第二个步理的时候,慕容亮狠狠翘了一下步理的胳膊,他才回过神来。自己又开始白日梦了。赶紧拿起纱布和吸引器,准备开皮。
“开皮往往是外科大夫开始手术的第一步,你好好看着。”慕容亮有的时候其实并不像其他人那样讨厌赵步理,反而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至善的感觉,觉得他虽然呆一些,但是心眼不坏,有时候甚至会很执念于单纯的善良,所以有的时候也会愿意教他一些东西。“刚开始开皮的时候,我总在想,从佛学角度,无论我们自己想的是不是为了她好,我们是不是都在伤害病人。但是我的一个老师也曾经告诉我,古代刽子手执行死刑之前,都会把鸡血抹在脸上,有的说是为了辟邪,也有的人说这是一种仪式,让人在此刻获得一个特殊的身份,他在此刻所做的事情,无关人与人之间的杀害,而只是一种被赋予的特殊权利。我们的手术刀不也是一样的么,你说呢?”
说话间,慕容亮已经划开了一道10公分的刀口,女人的表皮很薄,出血不算太多。女人坚持不想做腹腔镜,与其说在乎伤口的长短,她更想长久地活下去,她还有孩子。而她认为开刀做会更彻底,虽然这在现在看来开刀和腹腔镜做起来可能没有太大差别,但是陈主任还是答应她可以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