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是我一生最渴望攀登的山峰。
华山是秦岭支脉分水脊北侧的一座花岗岩山，海拔2154．9米，居五岳之首。我游遍了＂三山五岳＂，唯有游走华山的次数最多，囊括了春夏秋冬四个季节。其中徒步全程登山两次，两次是坐索道到北峰的，然后由北峰徒步至东南中西峰；最后一次是西峰开通索道不久，全程乘坐了一趟。
我印象最深的是2009年的9月初，是首次徒步登上华山。那次因为是赵玮、李晓燕夫妇去北京送儿子晨宇上学返回张掖的途中，在西安做短暂的停留后，夫妇俩强烈要求去登华山，我当然也是不亦乐乎。我说不乘索道，来一次完整的华山徒步旅行。我们于傍晚七点多开车来到距离西安120千米的华山脚下。在餐馆喝了一顿酒之后，便回宾馆早早歇息了。
次日早晨四点多醒来，天还未亮，我便敲门叫醒大家。
五点钟时赶到玉泉院，天色渐亮，开始徒步上山。沿着山路走，没有其他人，几个人谈天说地，精神状态很好。到千尺幢时，没人言语了。这是华山的第一险，在峭壁上的大裂缝中攀爬，台阶陡峭，台阶的宽度也只有脚的一半左右，有370多个台阶，几个人屏住呼吸往上爬。脚下是万丈深渊，石级顶端如一口水井，只能容纳一个人进入。这是通往华山的咽喉。出千尺幢不远是百尺峡，这是华山的第二道险关。危崖间两壁耸立，缝隙间有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上刻＂惊心石＂三个大字。别无选择，只能从石缝下的小路穿过。而后依次经过了仙人桥、俯渭崖、黑虎岭等险关。接下来是第三道险关老君犁沟。这是一条夹在陡峭石壁之间的沟状险道，有石阶570余个。此处深不可测，相传太上老君见此处无路可走，就牵来黄牛，一夜间犁成这条山沟。其实，这种犁沟形的地表，是流水长期冲蚀岩隙形成的，并非老子所开。
我与晓燕走在前面，赵玮居中，司机小田落在了最后。
华山有五峰：东、西、南、北、中。用了两个多小时来到北峰。到了北峰，登山的路程已经走完了一半，成功的信心就更足了。天已经大亮，北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游客。他们有的是从东峰观完日出后徒步下来的，有的是午夜前结伙成行上山的，有的已经困乏了，干脆在北峰歇着了。
北峰又名云台峰，三面悬崖，形状秀丽似云台，海拔1614．9米。绝顶登仙坛上面是一个呈南北走向的开阔地，浑然天成，是观日出和云海的绝好去处。从云台上可依稀仰望到时隐时现的苍龙岭。在北峰上新近竖起来一座石碑，上面是金庸先生题写的＂华山论剑＂几个大字，非常醒目，这使得华山似乎有了更多的内涵。当我与赵玮和晓燕夫妇在此留影后，司机小田才气喘吁吁地爬到北峰，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浸湿透了。他仰卧在山石上，一副非常痛苦的样子。小田虽然只有二十七八岁，但体重却有100公斤，体力消耗过大，显然已经无能为力再向上攀登了。他说他在北峰歇一会儿，而后再乘索道下山。
北峰是登临其它四峰的要冲，只有一条山岭通向南面。我们吃了烧饼和酱牛肉，又喝了牛奶，继续在山脊上行走。很快进入一扇石门，叫做擦耳崖。这是一个在一块巨石上凿出的小道，两旁是陡峭的悬崖，只能小心翼翼地穿过，路越来越窄，意味着要擦着耳朵才能过去。
这时站在擦耳崖回望北峰，星星点点的人影在错落有致的巨石之上晃动着，整个北峰被云海翻腾出来，或如轻纱飘渺，或如巨流涌动。
再往南就是苍龙岭了。刚松了一口气，又要开始攀爬天梯。面贴石壁，抓紧铁链登石而上，有十几米长，三十级台阶。登完了天梯，这才开始进入攀登苍龙岭的道口。苍龙岭横卧在华山半腰处，坡度极为陡峭，中间突起，两旁为深谷。
华山自古有＂三里一坎，五里一关，十里一坪＂的说法。经过几个山路陡峭，迂回曲折的山道后，一鼓作气登上金锁关。金锁关上人头攒动，关内关外登山路两侧铁索上挂满情侣锁、平安锁，红绳彩线点缀其中，在云中飘荡，显示着华山的人气。这是一种美好的愿望。我曾于2003年7月与家人在这里锁好一把平安锁，将钥匙扔在万丈深渊中。
金锁关是建在三峰口的一座城楼石拱门，也是经五云峰通往东西中南峰的咽喉要道。那年我们一家人是从金锁关登至东峰的。这时传来一阵清脆的笛箫声，只见一位长者肩上挑着沉重的担子，并不时吹奏笛子。我们凑到跟前，与他攀谈起来。他姓杨，六十多岁，渭南人，是十几年的华山挑夫。谈到高兴处，他来了个＂金鸡独立＂，担在肩上，勾起左脚，并吹起他的竹笛，引得游客的阵阵掌声。吹奏完一曲，他从怀里掏出一份用塑料包裹着的报纸复印件，那是巜华商报》对他的釆访通讯。他说他还上过中央电视台的采访节目呢。这时赵玮气喘吁吁地走到老杨面前：＂我空手上山都支撑不住，你老人家真厉害呀！＂他乐呵呵地笑着说：＂习惯了。为了生存嘛！＂他每天五点多起床，然后就带着扁担和绳索去挑货。风雨无阻，每天往返两趟，主要是西峰、南峰和东峰，按重量收费，每斤1元钱。他这次挑的是面粉和蔬菜，重量为60斤。他去西峰送货，我们就跟着他一起走。他说最难爬的是近乎垂直的云梯，主要靠的是手脚和腰部的力气，肩膀上尽是磨出的茧子。山上的一瓶水，一包方便面都是他们一步一个台阶挑上去的。我送给他一瓶矿泉水，他说他从来不带水，带水会增加负重，渴了喝几滴天然的山泉水。路经天下第一洞房时，我们与老杨分手。临别时他笑着说：＂过了金锁关，又是一重天。＂华山挑夫乐观向上的心态，让我至今难忘。
＂洞房＂位于西峰石壁岩下。因为＂洞房＂华山也是一座爱情山。＂洞房＂一词就源于华山西峰。相传春秋时期在华山修行的隐士萧史和秦穆公的女儿弄玉就是在华山西峰凿洞成婚。＂洞房＂一词由此诞生。洞房坐西朝东，但今天碰上铁将军把门，只好在门外观看。晓燕兴奋地在此留影。此情此景，兴许使她回忆起了当年那美好的时光。
由＂洞房＂登上西峰山巅。从北峰到西峰用了一个多小时。西峰又称莲华峰，海拔2082．6米。西峰笔立千仞，三面悬于万丈深渊。西侧为绝壁，东侧为陡削石坡，周围林木葱郁，幽静无比。登其巅俯瞰，流云似龙，松涛阵阵。峰顶有翠云宫，前面有大石，状如莲花，故莲花峰。旁有巨石中裂，形如斧劈，故名斧劈石，传说为神话故事巜宝莲灯》中华山三圣母之子沉香劈山救母处。西峰的美在于回眸它的瞬间。西峰的对面是南峰，快到南峰时，回过头来回望三面悬壁的西峰。西峰呈南北走向，是一块完整的巨石，险阻天成，刀劈削面直入云霄，北高南低，在云雾缭绕中，仿佛是一艘巨轮正遨游在浩瀚的星海中。
西峰南崖边缘的山脊与南峰相连，脊长三四百米，石色苍黛，形态犹如一条屈缩的巨龙,俗称为屈岭，也称小苍龙岭。眼前的南峰松柏苍翠，浓荫密蔽，迤逦烟村。西峰到南峰是咫尺天涯，也走了将近一个小时。
南峰为华山最高峰，又名落雁峰，海拔2154米．9米。山巅之上的建筑名金天宫，也称白帝祠。峰顶有老君洞，相传老聃隐居于此。洞北有太上泉，池水青绿，冬夏不竭，俗称＂仰天池＂。峰顶摩崖题刻琳琅满目，俯拾皆是。峰南侧是千丈绝壁，危峰兀立，密林葱郁，气象森然，山风呼啸。古人云：好山多半被云遮。
自南峰南坡下经二仙龛、紫气台，沿崎岖小径即登上南天门。南天门上下坐落着两栋清代的庙宇，红墙绿瓦，掩映在苍松翠柏之中，引人入胜。南天门是长空栈道的必由之径。长空栈道位于南天门外的山腰间，栈道呈南北走向，这是华山派第一代宗师元代高道贺志真为远离尘世静修成仙，在垂直90度角的绝壁上镶嵌石钉搭木椽而筑。后改造成铁索横悬，由条石搭成尺许路面，下由石柱固定。许多勇敢的游人，在栈道上面壁贴腹，屏气挪步，而脚下就是万丈深渊。长空栈道让华山的险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被誉为＂华山第一险＂。
看罢了南天门，赵玮已经筋疲力尽，他无力去中峰和东峰，只能原路返回，在北峰乘索道下山。
我与晓燕继续向东北方向移动。经过细莘坪后不久，用五十多分钟到达中峰。中峰又称玉女峰，它略低于东、西、南峰，海拔2037．8米。传说春秋时隐士萧史，善吹洞箫，箫声引动了秦穆公女儿弄玉的爱慕，抛弃了宫廷生活，跟萧史来此隐居，故名玉女峰。中峰上许多名胜都是因为玉女而得名，如玉女祠、玉女洗头盆、飞龟、龙窟、石龟蹑等，从不同角度丰富了中峰的内涵。中峰山崖上有独松一棵，不见根，松枝凌空招展，树干无鳞有光，名曰舍身树。中峰居东、西、南三峰中央，是依附在东峰西侧的一座小峰。峰上林木葱郁，松涛阵阵，犹登仙境。在中峰上可欣赏南峰和东峰的雄姿。
由中峰南下至二仙坎，向北登至东峰，仍用了一个小时。东峰因居华山之东，峰顶有朝阳台，可观日出景色，故名朝阳峰。东峰海拔2096．2米。从东峰远望秦岭，大断裂层形成深渊奇险，峭壁之间间隔空间大，每一座悬崖峭壁都是千奇百怪的巨石，巍然笔立，高插云霄；下视平野，河流隐现，显得苍茫而气势恢宏。华山以花岗岩地貌的高峰形成山体，这在＂三山五岳＂中是独树一帜的。由东峰隔着云海西望南峰，冈石斜削，错落有致的建筑物衬托着参天古柏，云蒸霞蔚，非常壮观。东峰有景观十余处，位于东石楼峰侧的崖壁上有天然石纹，像一巨型掌印，这就是被列为关中八景之首的华岳仙掌，巨灵神开山导河的故事就源于此。充满传奇色彩的下棋亭让华山充满了人文底蕴；三面临空上凸下凹的鹞子翻身等景物让人惊奇万分，可谓鬼斧神工！
我登过无数名川大山，只有华山让我震撼！华山不仅仅是险竣和秀丽，而且有更丰富的内涵。不仅具有厚重久远的道教文化，而且拥有几千年的历史背景，东西南北中，是中华之山。它是山中的大哥大，是财富山，是爱情山，也是一座英雄山。难道真是黄山归来不看岳吗？华山既有黄山之秀，又有泰山之雄，独具一格，是莽莽秦岭中的一朵莲花。当然登华山更是对自己体力的考验和意志的磨练。只有登遍以花岗岩构成的五峰，才能体会出攀登华山之艰辛。我对晓燕说：＂唯有徒步才能感受到华山真正的奇险和魅力！黄山归来不看岳，华山归来不登山。＂
午后两点与晓燕返回到北峰，这时她已经力不从心，体力消耗很大，而且腿脚疼痛，很难再支撑下去，也只好乘索道下山了。对于一个中年女性来说，她已算是登华山的佼佼者了。
我由北峰东侧的＂智取华山＂一条路走下去，于下午三点来到玉泉院附近的停车场，与大家会合。从早上5点到下午15点，共费时10小时。
在返回西安的途中，作诗一首，在车上诵读着：
老君犁沟万丈梯，云台尽处似刀劈。
莲花孤烟浮海龙，落雁仰天长风去。
玉女吹箫百丈风，朝阳回望天欲晓。
秀出西岳遍历来，天上秦岭赐华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