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梦雪嫣
一．茫然无措
有人说，爱情里没有公平所言，爱情就像一个天平，一边重了另一边必定就轻了。在爱的世界里有多少天平是真正平衡的？如若有，我想那样的爱情一定是无比美好的吧？
叶子曾经无数次地说过羡慕这种势均力敌的爱情，她说那样的感情对她来说是一种想都不敢想的奢求。
在一个雷鸣闪电，狂风暴雨的夜晚，午夜时分叶子浑身透湿地敲开了我家的门。睡眼朦胧的我看着眼前的叶子吓了一大跳。
在我的印象里她始终干净得一尘不染，脸上也总是挂着淡淡的略显忧伤的笑容……可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叶子，面色苍白如纸，本就瘦小的身子裹在一件滴着雨水的大衣里，犹如一片风雨中飘摇的树叶摇摇欲坠，就那么面无表情地望着我。
我赶紧把叶子扶进屋里，给她找来干净的衣服换上，帮她弄干头发，给她煮好了姜茶。我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子红红的双眼里，眼泪再次汹涌而出，我紧紧搂着叶子瘦弱的双肩，让她在我的怀里尽情地哭泣。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叶子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了，她没有看我，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缓缓地开口，给我讲诉了她和萧萧的事。
二．落叶萧萧
叶子和萧萧的相识并非偶然，也毫无戏剧性。叶子陪着姐妹去一个朋友的饭局，正好那天萧萧也在。两人介绍完自己的名字，旁边的人打趣地说，落叶萧萧，你俩的名字倒很有意思呢。也许就是因为这句玩笑话，叶子记住了萧萧这个名字，虽然对他的模样毫无印象。如果没有后来的再遇，萧萧这个名字也就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那天一大早，太阳还没有从东边的山上爬出来，还在做着美梦的叶子被电话吵醒了。电话是叔叔打来的，叔叔的声音里满是焦急，说叶子你赶紧来医院,你婶婶脑溢血进了医院，快不行了。叶子被这句话吓得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她不知道能说什么话安慰叔叔，只匆忙说了句，我马上就来。
叶子随便抓了件衣服便出了门，她把车开得飞快，可是她的眼睛渐渐模糊，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婶婶充满慈爱的笑脸出现在挡风玻璃上，怎么也挥之不去。
在这个城市，叔叔婶婶是她唯一的亲人，婶婶一直把叶子当作女儿般的百般疼爱，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婶婶总是宠溺地摸摸叶子的头说，我们叶子越来越漂亮了，该找个好婆家嫁人了。叶子顾不上擦去脸上的泪水，任由它肆意地流淌，她祈求老天一定要保佑婶婶平安无事！
前面传来“哐当”一声巨响，才把失神的叶子拉回现实中来，她一个急刹把车停在原地，才看见车头前横躺着一辆黄色的摩托车。失魂落魄的叶子下了车，她看见摩托车旁边有个年轻的男人，他穿着一件和摩托车颜色差不多的亮黄色的夹克，脸朝下的整个趴在地上，好像正在努力地想要爬起来。
叶子就那么愣愣地望着那个努力挪动着的男人，两眼茫然地傻傻地望着他。她的脑子彻底短路了，直到那个男人爬起来指着她的鼻子想要破口大骂的时候，她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男人脸上灰一道红一道的，已然看不清模样了，嘴角渗着淡淡的血迹，手上也划破了好几处，顺着他抬起的手臂往下流着血。
当他抬起头来看清眼前的那张脸，那张苍白如纸充满着绝望满是泪水的脸，他硬生生地把到嘴边的脏话咽回去。她可能真的吓坏了吧，当时的他是这样想的。就算他再怎么生气，可是面对眼前这样一个柔弱的小女人，他的脾气怎么也发不出来，反而有一种保护欲从心里油然而生!
片刻之后叶子才明白过来，她知道自己闯祸了。但是这时候她真的顾不上眼前的一切，也许她晚到一分钟就可能连婶婶的最后一面都看不见了。
她一边嘴里慌乱地说着对不起，一边拿出钱包取出里面仅有的几百元现金，塞到那个男人的手里，她拿出笔连纸都顾不上找，直接拉过男人的手在手背上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她没有看男人一眼，只是自顾自地做着这一切，并对男人说：“对不起，我现在有紧急的事，没法带你去医院，你自己先去医院，你看需要赔偿你多少钱，你给我打电话。”
话音才落，叶子已经上了车，她绕过了横躺在车头前的摩托车疾驰而去。留下那个还傻傻站在原地的男人，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根本没有给他思考的余地，那个女人仿佛只是在瞬间完成了那一系列的动作。
他张着嘴却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那个女人已经消失在眼前了。这算什么事呀？以后出门得看黄历了，男人嘟囔了一句。便赶紧去把那辆还躺在地上的爱骑扶起来，幸好那个女人刹车及时，摩托车只是滑倒了，并没有撞上，否则只怕自己早去阎王那报道了。
这个女人怎么能把车开得跟飞起来一样呢？还连红灯也敢闯，真是不要命了。只是有一点男人实在没想明白，那个女人到底在哪里见过呢，怎么会那么面熟呢？
当叶子赶到医院的时候，婶婶已经进了手术室了。叔叔还有家里的几个亲戚守在手术室外面焦急地等待着。望着叔叔憔悴的面庞，满头花白的头发，叶子泪如雨下。她安慰着叔叔，其实更多的是在安慰自己，她相信好人有好报，婶婶一定会熬过这一关的！
在医院的那几个小时过得尤其漫长，婶婶终于从手术室推出来了,还好手术很成功。就算婶婶有可能暂时醒不过来，但是医生说醒过来的可能性很大。只要还有希望，对亲人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安慰了。等到和叔叔一起安排好医院的一切已经是下午了。
叶子拖着两条如灌了铅般沉重的腿回到家里，她无力地瘫倒在床上，没有力气吃饭，也没有力气再爬起来。心理上巨大的压力，恐慌，再加上一整天持续的奔波，叶子觉得自己已经快虚脱了。
叶子再次被电话吵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手机上显示的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喂，你还好吧？”
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温温软软的，这是个叶子并不熟悉的声音。
“你是谁呀？”
“小姐，今天拜你所赐我都进了回医院了，所幸本人福大命大并无大碍。”
“……”
叶子一时无语，脑子里快速闪过那个趴在地上努力挪动的黄色的身影。这一整天叶子没有时间顾得去想这件事情，所以这个男人要不提起来，她几乎在这一天把这件事给遗忘了。这时候想起自己早上的举动，心里顿时觉得内疚无比。
“哦，哦，对不起！我早上真有万分紧急的事，要不这样，我请你吃晚饭，当面跟你赔礼道歉，看看差多少医药费我再补给你。”
叶子不知道现在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来弥补对方，早上的事情显然是叶子的错，而那个人虽然受了伤也没有对自己不依不饶的，就单凭这一点叶子就很感激他了。
“哈哈，我倒不是找你要医药费的，只是早上看你的状态特别不好，不知道你怎么样了，就打个电话问问，但是既然美女主动要请我吃饭，我倒乐意奉陪！”
电话那端传来男人爽朗的笑声，其实男人也奇怪，怎么会对这个撞了自己的女人充满了好奇呢？这一天脑子里总是出现那张泪水涟涟的苍白的小脸。
他们约好了见面的地点。叶子简单地梳洗了下，换了条白色的棉麻连衣裙，瘦小的叶子算不上很漂亮，可是她身上总有一种莫名的气质吸引着别人。
叶子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先她一步到了。男人穿了一件灰白色的夹克衫，一条淡蓝色的牛仔裤，一双白得发亮的运动鞋。脸上挂着温暖的微笑，如冬日的阳光般让人心里觉得舒服！叶子怎么也无法把眼前的这个男人和早上那个灰头土脸的人联系在一起。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叫萧萧。”
男人的主动打破了沉默。
“哦，你好，叫我叶子吧。”
叶子尴尬地笑笑。
“哈哈哈，我就说怎么觉得你眼熟呢，果真我们见过的，你不记得了吗？落叶萧萧。”
男人依旧爽朗的笑声，不过这次的笑声里透着一丝惊喜。
落叶萧萧，听到这个词语叶子也想起来了。这是上回陪着晓岚去参加聚会时，别人打趣他们的话。只是那时候，叶子只记住了这个名字，并没有仔细看过拥有这个名字的主人长得什么模样。
原来跟这个名字相比，那张轮廓分明，帅气阳光的脸似乎更具魅力吧？想到这里，叶子不自觉地嘴角上扬，抛出一抹萧萧不明所以的笑容。
那是一顿非常愉快的晚餐，两人如久别的故人一样谈天说地，说过去讲未来，谈人生诉理想……不管聊到什么话题两人总是能找到心灵相通的地方。他们一直聊到餐馆关门还意未尤尽。叶子觉得那天晚上是她活到现在跟男人话说得最多的一次。
叶子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她身边从来就不缺追求者，其中不乏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佼佼者。可惜叶子总是那样昂着高傲的头颅，淡漠地看着这些围绕在身边献殷勤的男人们，她从来不收任何人的礼物，从来不给任何人一丁点的希望。
整个青春期，叶子都是这样在众多的追求者中孤傲地独来独往。身边的姐妹也曾劝过她说，叶子，你在该谈恋爱的时候不谈，以后你会后悔的。叶子，那么多优秀的男人，你不能都错过了吧。对于这些忠告叶子都只是一笑了之。
从小在父母的打骂声中长大的叶子，心里根本就没有爱情这个东西的存在。叶子不知道在她还没有记忆的那段时间里，或者是在她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她的父母是不是也有过常人所谓的爱情？是不是也说过别的恋人都会说的甜言蜜语？是不是也对未来有过美好的憧憬？是不是也想过要给他们的孩子一个温暖幸福的家……这些问题叶子不得而知，她没有地方去问，也不会去问。
她只知道从她有记忆的那天起，耳朵里就充斥着父母恶毒的谩骂声，假如语言可以杀死人的话，估计他们早就被对方杀死千百遍了吧。他们就那样一直吵，一直骂，吵骂都不过瘾的时候，就开始摔家里一切能摔的东西，或者直接大打出手。那时候的他们，没有人注意到躲在门后充满恐惧的瑟瑟发抖的幼小身影。
这一场噩梦结束在叶子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终于在母亲被打断三根肋骨住进医院以后。母亲出院以后，他们没有再吵，母亲默默地收拾了个包袱，义无返顾地摔门而去，甚至都没有回过头看躲在门后的叶子一眼。
就那样离开了，永远地离开了叶子的视线，离开了叶子的生活。那是叶子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她透过门缝看着母亲冷漠的，面无表情麻木的脸，憋在嘴边的那声妈妈终是没有叫出来，涌在眼角的泪水终是没有流出来。
从那以后，叶子成了没有妈妈的孩子了，父亲一下子变得沉默了，基本上不会跟叶子说话。清醒的时候，偶尔他会摸着叶子的头，流下两行浑浊的眼泪。叶子到现在也不知道那眼泪到底是为了可怜的她而流？还是为了可怜的他自己而流？喝醉的时候，他会口不择言地骂她是没人要的野种。幼小的叶子，默默地忍受着这一切，她没有反抗亦不会争辩。她无处可逃，她以为这就是她的命！
父亲在一次大醉后再也没有醒过来，那年，叶子十二岁，刚刚小学毕业。远在省城的叔叔婶婶赶回来处理了父亲的后事，站在那块刻着父亲名字的冰冷的石碑前，叶子红肿着双眼却没有掉一滴眼泪。她觉得自己已经失去流眼泪的那个功能了。
处理完一切，叶子被叔叔带回了省城。叔叔一家人对叶子都很好。表妹把自己最喜爱的芭比娃娃送给了叶子，那是叶子拥有的第一样玩具，也是后来叶子最珍爱的玩具。婶婶总是变着花样地给叶子做着好吃的，婶婶说一定要把瘦弱的叶子养得白白胖胖的，叔叔的话不多，但总是在周末，一手拉着叶子一手拉着表妹去游乐场骑旋转木马……
大多数时候，叶子还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如既往地沉默着。她把自己的全部心思都用在学习上，只是偶尔会在叔叔婶婶慈爱的眼神里，忍不住嘴角上扬。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