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在我八年级的暑假,你我当时相差八岁,现在我们或许相差小了些吧。你随着大部队来到我们这驻扎,我一心觉得好玩,求着爸妈在你们营地旁边支个小摊。东西摆上了,冰箱也立在旁边,爸妈忙着地里的事情,匆匆说了价钱就离开了。
我还在奇怪你们怎么都不来买东西,没想到我爸妈的身影还没消失在我的视线里,你们就似夏天的热浪挡不住的涌到了我的摊位前,原来你们是在等我爸妈走。我又丑又土又脸红的像第一次出嫁的媳妇儿,你硬是对着我喊了一声美女,你当时真轻佻啊,但是我还是反应过来是喊我的。你们见我抬头,立马笑的眼泪直流。我非常生气可是脸却更红了,更加不敢动,好像做错事的人是我。等你笑完了,说想买烟,问我烟的价格,我的脑袋刚刚充了血,爸妈告诉我的价钱我全忘了。
我说我不记得了,“你一个卖东西的都不知道价钱?”你的眼神又不屑又充满着不善的笑意,我真是一点都不想跟你继续说话,可是我还是因为胆怯说要给我爸打电话问问。一阵忙活后,你们终于三五成群,吵吵闹闹的走了。我似围城大军退去一样深深吐了一口气,希望不要再跟你打交道了。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就各自留下了那么坏的印象,现在想想真是笑话。
你也遇上难事了,一个营要驻扎一个月,电是最要命的事。你来找我爸,说能不能从我家扯电线,不知道你是怎么商量的,我爸同意了,你们后来还成了聊到半夜的好朋友。我是你好朋友的女儿,你自然不敢像一开始那样轻佻了,我也在摊位呆了几天,也变得敢说话敢抬头了。你时不时会带着人来买东西,偶尔也一个人来问我爸的去向,有那么一两次你和我单独聊天,最后都以尴尬结尾。
突然有一天,我的视线开始往你身上跑,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可能是你有一次拒绝一个我讨厌的人跟你套近乎,可能是你令人发冷的笑话,可能是你来我家洗衣服带头把剩下的洗衣粉放在我家,我一回家看着一袋一袋的洗衣粉,又好笑又感慨。我竟然开始不讨厌每天六点起床,晚上十一点回家的日子,反而有些期待。明明夏天的衣服有不少,可是我每天都在发愁要穿什么,终于所有的衣服都穿过了一遍,我反而轻松。
夏季的雨总是说来就来,而且每次降临都是瓢泼一样。你们每次打靶的时候,几颗炮弹如耳边的震雷擦着云朵划过天际。可是打不了几次,天空就好像裹满了委屈忍不住落一场大雨。几次过后,连我都觉得奇怪今年的雨怎么这么多,你有次狼狈地跑进我的小摊里避雨,问我,你们这是不是每年都这么多雨啊?我竟一时语塞。雨下的多了,你们的训练进程就被耽误了,你们整天埋怨不断,我却偷偷笑过几回。
第一次听到你谈起你女朋友是在一个夜晚,我爸妈还有我叔都在。你唉声叹气走进小摊,坐下。我爸问你怎么了,你说你和女朋友吵架了,因为忘记给她打电话,她埋怨你没有多陪陪她。我爸说小情侣哪有不生气的,你好好哄哄她。我叔调侃你应该趁着年轻多找几个,我虽然知道我叔是在说笑,可是我竟然想让你把说笑当真。整个夜晚我一言不发,我想张嘴,发现自己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我记得有一次我特别生气是因为你说我是小孩子,当时觉得我哪里小了,我和你差不多好不好!现在想想,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觉得一个小孩子整天事儿还不少。
时间转瞬即逝,你们又吵吵闹闹地收拾东西准备走了,跟你们来的时候一样吵。几场大雨浇过的路,变得泥泞难走,你们从早上开始,一直到下午才走完。我和爸妈也把小摊收拾了一下,该扔扔该拿拿,看着不少的东西一辆车就拉走了。我坐在车上,看着寂寞荒凉的松树林,小声地说了句再见。
一个暑假还没过完,我经常忍不住的往松树林的方向走。走到我摆摊的地方,看向你们的营地,总觉得仿佛你们还在吵吵闹闹的准备支起锅炉升起炊烟。深深浅浅的车轱辘印告诉我你们早就走了,恍恍惚惚,时间好像走了好久了。
后来我上了高中,一次暑假,你来了我家,给我爸送东西。我躲在我的房间,不敢出去见你,就偷偷在窗户那看着你进来又出去。我想过怎么跟你问好,怎么跟你说再见,还是一句话没派上用场。
再后来,我听我弟说你来我家喝酒,喝醉了睡在我床上。你跟我爸聊天,说你结婚了。我今年问我妈你还来不来了,我妈说你调到其他部门了,不会再随着大部队出来辛苦驻扎了。
我想你应该已经有孩子了,你是单眼皮,你孩子是像你还是像他母亲呢?想着想着忽然觉得自己又笨又傻,你肯定不记得我了,我还想着这些跟我无关的事干嘛。这几年依旧每年都有部队来驻扎,我装作不关心,可是每次打电话会问我妈又来部队了吗?后面那句你来了吗被我咽在肚子里。
过去六年了,虽然我早就把往事当做年少不懂事。但是我还是要祝福你,愿你无论在哪,过着什么样的日子,经历什么事情,都要喜乐安康,万事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