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内气氛沉重,左右两排分别坐着军队将领,众人面上均是眉头紧锁,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见赵谨俞领我进来,室内一片哗然,坐于李光弼左下方第一位的将领率先不满道:“少将军,此乃议事重地,不是儿女情长的地方,你领一个女娃娃来军议场所,是何用意?”
发话的人身形孔武有力,眼眶大如铜铃,说话掷地有声。此人我认得,是李光弼的左膀右臂,姓王名闯,武艺高强,且天生神力,平日使得一双铁铸大锤,很得李光弼的信重。
赵谨俞未答话,只向李光弼俯首道:“义父,阿持称她有一计,可解我们眼下燃眉之急。”
王闯听之,大为不屑:“一个弱质女子,懂什么行军打仗之策,还是回去绣花得好!”
室内发出了嗤笑之声,李光弼见之出言道:“众位将士,稍安勿躁,现下我们并无解决之法,不妨听听这位阿持姑娘的计策,至于是否有用,可再行斟酌。”
赵谨俞转过身,鼓励地望着我,我深吸一口气,走到厅室中央,先俯身行一礼,再扬声问道:“在座各位都是身经百战之人,不知可否知晓民间歌谣中盛传的空城计之策?”
王闯只差拿鼻孔来说话了:“哼,这等市井故事何人不知,小女娃,你莫要告诉我,你所谓军策就是那口口相传的空城之计。”
“不错。相传在三国时期,魏国曾派兵围剿蜀国丞相诸葛孔明,诸葛孔明无兵迎敌,但沉着镇定,大开城门,自己在城楼上弹琴唱曲。魏国兵马怀疑设有埋伏,引兵退去,诸葛孔明不依一兵一卒,既保住城池且全身而退。今次叛军来袭,敌强我弱,将军不妨巧用空城计。”
李光弼右下方一位将士问道:“可适才不是说了,这条计策市井流传,人人皆知,那敌军又岂会不知?”
此人名李蒙,最令人过目不忘的,便是他面上那把络腮胡,据说从幼年时就与李光弼相识,二人生死相交,如亲兄弟一般。
“大人说得对,要的便是他们知道,因为我的计策,恰恰是要他们攻打城池。如此方能护得百姓安全逃离,我军亦可顺利撤退。”
王闯不满道:“你这小女娃,越说越糊涂了,莫要再卖关子,到底如何行事,速速详细说来!”
我嘴上勾一抹自信的笑,有条不紊地道:“行此计策,首先要有一德高望重,最好是如诸葛孔明一般有身份及地位的人。首先,军中先派先行部队,引导百姓往嘉山逃去;再次,是军中部队全部撤离常山,而那位德高望重的大人则在城外的小山丘上歇息,当作诱饵,使敌军心生疑惑。当敌军派兵来到小山丘下,就推下滚石与落木,阻拦他们的步伐,并且此时要在他们身后埋下伏兵,让他们以为前后夹击,不得不慌忙撤退。”
王闯问:“就算他们当时撤退,但我们兵力太少,定会被他们发现不过是虚兵,待他们反应过来,我们又当如何?”
“待他们反应过来,那位大人早已脱身而出。他们定会气极,转而攻打常山城,而常山城城门大开,空无一人,敌军已中一计,绝不肯中第二计,他们会断定我们的军队就驻扎在城中,必然毫无顾虑的攻进去。”
“小女娃,我还是不大懂你的意思,你这一些花把式究竟有何用?”
“大人莫急,且听小女把话讲完。”
“此战,我军最大的目的便是保全兵力,故而无需硬拼,要的就是一个‘拖’字。将军可事先派人在城门上灌浇火油,一旦敌军贸然全军攻入城内,立即在城门上点火,使其不能出城。在敌军拼命灭火想要追赶我军时,又可破坏堤坝,使城外江水漫入护城河,护城河水位上涨,就算他们灭了火,为了阻挡洪水入侵也不得不关闭城门。”
“如此一来,便可将敌军困于常山城内,大大增加了军民撤退的时间。”
“众位大人,小女的话讲完了,不知各位,可还有什么疑惑?”
一时间,满室沉默。
我几乎屏住了呼吸,放眼望去,人人皆低头沉思起来,连之前颇为不屑的王闯,此刻也闭上了嘴,拿起桌上的酒樽,仰头咽了一口。
我转头去看赵谨俞,他微微笑着,投给我以赞许的温热眼神。
“好!”高堂上的李光弼大叹一声,打破了寂静,他面上充满了神采奕奕的光芒,笑道:“此计甚为妙也,阿持姑娘真真为我军雪中送炭!众位将士,你们觉得如何?”
室内响起了絮语连连之声,不少人接头议论时将目光放到了我身上,不过这目光与适才的鄙夷不屑不同,加之了几分敬重。
李蒙抹了一把他的络腮胡,沉吟道:“若将军决意要保护常山城百姓,那此计确实不失为一条良策。但还有一个问题,何人去作为引诱敌军的诱饵?”
众人面面相窥。
“这个人,既要有相当的影响力,又要有一定的知名地位,如此想来,在军中唯有总帅可堪此任。”说这话的人,正是李光弼。
此言一出,立即引起了群将的反对,王闯急忙道:“万万不可!古往今来,从来没有总帅做诱饵的道理!”
“这样太危险了!将军三思啊!”
“是啊是啊,若是将军出了什么疏漏,此战还有何意义?”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将军的安危应当放在首位…”
众口硕硕,可李光弼只抬手做了一个手势,众人立时便安静下来了。
李光弼道:“正是因为我的地位重要,所以敌方才更会怀疑此中有诈,不敢轻易攻来。”
“可是…”
“不必再说了,我意已决!若连这份觉悟都没有,我又有何资格担当大军总帅?”
李光弼的领将风范此刻显露无疑,无人再敢有异议。
赵谨俞上前一步,俯身道:“谨俞愿同义父一齐充当诱饵,誓死保卫义父安危。”
李蒙亦道:“末将愿同将军生死与共!”
接着不断有人开口请愿保护李光弼,眼中均带着赤诚的光芒。
李光弼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你们这么多人跟着我,哪里还像是做幌子的样子,岂不失了初衷?这样吧,谨俞的身手,大家都是信得过的,就由他跟着我吧。”
“可是…”李蒙还想再说什么,李光弼给他使了眼色,他只得将剩下的话咽下了肚。
“此事就这样定了,明天一早,就由王闯带人作为先行部队,引导常山居民出城。其它具体事宜,我们再做商讨。”
“将军且慢!小女还有一事相求,恳请将军成全。”
“阿持姑娘请讲。”
“既是小女出的这条计策,还请将军务必准许小女与将军同行,否则出谋划策的人躲藏背后,却让将军只身涉险,小女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这…”李光弼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赵谨俞。
赵谨俞看了我一眼,低头思虑了片刻,朝李光弼默默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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