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出岫,鸟知还,雾奔腾,群山朦胧。
丽江的雪山当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但站在城市任何一席之地向远看,又都能看见环绕在眼前的青色山峦,走马穿巷,人市生息,带着人间烟火味流连往来,俗尘之外的自然和这寓人烟于内的世界奇妙交融,隔得如此之近,仿佛口中吐出的香烟雾能即刻化为雪山顶上缭绕的云。它们和它们生活在一起,彼此认同彼此包容妥协,竟也这样属于彼此。
宏观丽江古城,是古朴而民族的。四通八达的街坊,总是走了又回的雨,转过街角有绿水汩汩穿流;可以开在任何地方的小花,牵着羊驼走过的人,伸手就可碰到的天;斑驳的旧地砖沾满了潮湿的水渍,但却不让人意欲避之,反而想穿着布鞋踩上与之亲近。雨水在旧地砖上一洼洼积成窝等着被浓烈的紫外线晒干,细雨来濡湿,日光再来带走。丽江的多雨低温与强烈日晒让我联系到传说中开在黄泉路两旁的彼岸花,花开叶落,叶生花谢,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欠。然而不同的是这里的光与冷,热与雨是彼此生生相惜、息息相关,仿佛彼此的另一半,好比台湾小吃里的乌梅与番茄,完美融合,变成自然气候多样化的浪漫一隅。
你可以说任何地方的古城都是大同小异毫无新意的,但丽江古城相比湘西的凤凰,川北的阆中,陕西关中的马嵬驿等等,更多了点浓墨重彩的原始风情。它聚合多种少数民族特色已不是什么鲜闻,活色生香的小吃食品我也大可不必缀说推荐,我眼中的它一面是斑斓多姿的大观园,热闹得不缺人世烟火,另一面也是柔软纯净的,悠然到你可以活得地道随性。为什么说其原始,又为什么说其具风情呢,早听说丽江是有名的艳遇之都,私奔好地儿,亲身一瞧,嗯,果然酒吧一条街已然十分成熟,那里有各式各样的酒吧茶馆,未及天黑已灯红酒绿华灯闪烁,门口跳少数民族“广场舞”的人越来越多,烧烤的熏烟已然升腾至灯火深处,主唱沧桑沉郁的歌声随人潮回荡古城街角店畔。很多年轻人都像电影里面一般,来到这里寻找所谓的乐活与艳遇。不管艳遇艳不艳,然而食色性也,丽江古城将古朴与现代融合一体,乡村府邸与现代文明齐聚一格,你说它这不是风情?将其它古城所没有的暧昧拾之不落,食色之性美能不为人之原始?
许多人有一种古城情结,喜爱探访各种有着“最美小城”之称的各方古城,其实虽然格局大同小异,但填充内里的还是不同的历史文化与风俗人情。如果喜欢这种慢生活的基调,可以住在这里的客栈中歇歇脚,陶渊明说“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丽江古城结在人境中,车马喧声不觉恼反觉自然,人家因心远所以心中地自偏,住在这里,你不需心远地偏,一样可以抬眼悠然见南山。时钟声轻轻滴落的午后,临窗而坐,傍河草拂流水,迎风送往来鸟,自是柔软合人心。旁边有天蓝色油漆刷成的小阁楼,你一抬头,嘿,那儿也有个人呢。
值得一提的是,若是在夏天,这里无论你走在哪一条街道,街上的行人,尤其是女人,大多着装层层叠叠抑或丝巾披肩加身,这种人多是来自温暖的他乡的游客,来时单薄一身,却在游玩时渐感寒冷买一披肩御寒,而在这样的旅游城市里没有人会为形形色色乱穿衣而觉得奇怪,也是短袖与夹克齐飞,凉鞋共踝靴一色的醉人景象。就如同在青岛时,临海路边常有穿着泳衣拿着泳圈的人经过,也不会有人给予侧目,在那样的海滨城市不过是常见的一幕,一方城养一方风情么。丽江路边最不缺的就是卖各种披肩的店,款式质地任君选择,如果是女生来此,我建议也挑选一件是为不错,既实用又有当地风情,拍照逛街什么的也别有融入感对吧。
《烟花易冷》的歌词中有一句“伽蓝寺听雨声盼永恒”,然而永恒易盼,情致难得。几乎去到所有景点都有人附上诸如“愿得一心人,白头不分离”式的人生寄语,这反倒索然无味了。伽蓝寺里的情僧等一个历史转身红消香断仍不得归而盼永恒,在丽江古城的青褐色廊檐下,雨丝顺着瓦片轻轻滑落,倒不如“古城听雨声享余闲”。在这样的地方,大可让思绪飞到云境之南的云天外,尽享浮生半日闲的放空之感。古城轻细而绵密的雨声,如同整个丽江整个云南的兴衰历史在竹筛中筛动剥落的摩挲声,平时我们忽略了的世界的细小声音,眼前来往的众生,或许都有故事。看一个平凡的信徒盼“当时只道是寻常”变“岁岁有今朝”,便懂所有信徒内心最平凡最虔诚的喜怒哀乐。话成诗,最后也不过是句“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丽江若化为一个女子,不一定像大理那样身着白族衣裙,下关风垂侧,上关花环额,苍山雪拂发,洱海月映眉,但丽江也是一个极风花雪月的她。她因神秘而浪漫,充满希望又安然自得。艳遇过的羊驼,绕过的红廊柱,瓦砖上的青苔,喷涌出的云,比手机屏幕最高亮度还刺眼的日光,都是你。
任游人再品,也只能品尽自己心中的她,每个人心中的丽江,不过是她飞扬的衣裙一角,比不上她全部的绰约风貌。江水流夏去欲尽,愿随石阶上,闲与扫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