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路遥《平凡的世界》

路遥的这本书在中国可说是久负盛名。

但他不像另外一些“名著”,吸引了大量的读者、引发了大量的讨论。它的书名就不吸引人“平凡的世界”,这算是哪门子的书名呢?既不像《红楼梦》是个隐喻,也有与情节的对照;不像《青衣》,以职业指主角;甚至没有《白鹿原》听起来美且大气,与它们相比,“平凡的世界”就像初中生造出的短句。

可是翻开这本书,就能暂时抛开这些疑虑。因为作者似乎拥有法力,一下子就能把读者攫住,通过情节空投回70年代的黄土高原。看哪,那是多么真切人物、多么艰难的生活、多么动人的情感、多么痛苦的挣扎。

小说的情节需自己细读,这里说说几个震撼我的线索和情节。

第一个大情节是,少平在学校通过读书、讲故事、外出演出等机会,终于摆脱了自卑感和狭隘的人际关系,奠定了人生观、获得了人生中最亲密的朋友田晓霞。这个短暂的高中时代,对于这个人物而言,是决定性的。未来,再多的磨难,也只能锤炼他坚强的内心、乐观的态度、正直的灵魂。

第二个情节是,田晓霞教导少平关心国家大事,不要局限在自己的生活里。她从中学时候就爱读书读报,更难得的是,她不尽信书,对很多时政抱有独特甚至叛逆的看法。她在某种程度上带动和影响了少平,给他寄送报纸,推荐书目。少平精神上的富足和坚强,一定程度上依赖他勇敢乐观的天性,但也与他跳脱出自身的狭窄关切有关系。晓霞有一段对少平的话,堪称名言,大意说的是我不希望你以后变成个农民的样子,满嘴说的都是吃,背着一个褡裢,捡便宜的时候去镇上买一个猪娃。

如果没有书籍,报纸,时政,爱好和对未来的关切,谁不是这样得过且过?只不过这个时代变成满嘴说的都是工资少,回到家就躺在沙发上刷微博,看美剧。偶尔打几把游戏。

第三个情节是,田润叶和李向前复合,过上了女主外男主内的生活。它让人认识到,支撑人的信念、给予人动力欢乐的,不仅仅是社会地位、财富和执念。它有时候就是生活的平凡和残酷本身。在读者看来,润叶与孙少安的失之交臂,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磨难,真正的磨难反而是润叶想不开,没有信心和勇气开启自己的生活。

平凡的世界读完的那两天,我常常不自觉地想到孙少平、孙少安。我生活中的这点问题算什么呢?无非是不够勇敢。如果够勇敢,就能面对现实好好筹划怎么赚钱、还债,想象未来的生活并一步步去实现它。如果够勇敢,就算同事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就觉得你能力很差”又能怎么样?因此而辞职吗?还是每天都规划地清清楚楚,一项一项去掌握新的技能和知识?

当我做不到的时候,我会怀疑,路遥看似没有太多的英雄主义和浪漫主义写法,但写的也全是理想。因为以少安、少平的价值观去做人做事,真的太不容易。

所以,《平凡的世界》,写的还是不平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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