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家的时候,才知道在漂 | 我的大学(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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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没有做梦,没能在梦里光顾九眼桥那一排酒吧,也没有看见月光投在府南河上的倒影,也没有像小说里那样,梦见家。
如果睡觉没有做梦,怎么证明那些数不清的夜晚,到底经历了什么。如果心里是想着家的,却在忙碌中,忘了华灯初上,曾经也是有过被人在三菜一汤旁等归的时候。



(一)

在北京实习那段时间,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北漂的。

和西南大区经理聊扯了很多,争取到一周出差成都的机会,收拾行李时,反倒有些别扭。

在东北冻惯了,北京工作时,我总是不穿秋裤的。一来是北京本就比东北暖和,二来是自己一直绷着,我是一匹从东北南下的狼,决计不肯先于大家穿得更多,从而像条狗。

而在去往机场的前一刻,我毫不犹豫地穿上了秋裤,不停点头劝慰自己,南方湿冷,该穿,该穿,顺便像模像样地抽了抽鼻子。

下飞机出了机场,成都温暖和煦,正好迎上老妈的挥手和笑容。

“家附近有一红油饺子,味道很好,一会儿带你去。晚饭你要去应酬,先吃点东西垫垫。”

在成都,美食一直是所有人津津乐道的话题,红油饺子,也一直是我喜欢的小吃之一。

“幺儿,你要吃几碗?”

幺儿,是川渝地区父母对子女的称呼,多作用于儿子身上,然而也会有望女成龙的父母,叫自己的女儿为幺儿。阴声的“幺”字,往往能把川渝女性的妩媚娇柔表现出来,“儿”一字,音调拖沓,倒能把父母对子女的寄托与依赖展露无遗。当然,“幺儿”多是父母心情好的时候才会用,不然反之,应当是“龟儿子”更为合宜。至少,在我家,如此。

我琢磨了一下,一碗是一两,一两有五个,且都是南方一贯的精致大小。

“我就吃两碗够了。”按我的胃口和对家乡的思念,两碗是铁定不够的,但我知道一会儿我可不只是吃两碗。

饺子端了上来,老妈只要了一碗。红油被盖在饺子下面,蒜泥却先充当了门面。老板免费赠送了一大碗水煮包菜,又能解渴又能给不能吃辣的人一个缓冲的理由。

和老妈聊着学校聊着工作,天南地北古往今来,就在我大快朵颐第二碗将要吃完的时候,老妈突然话锋一转:“来来来,我吃不了这么多,你再帮我解决几个。”

心里暗自好笑,果然我说我不止会吃两碗吧!

(二)

成都的家距离万达特别近,于是所有晚饭后不想运动但又不想宅家的安逸,都变成了购物。如果不买衣服,那就会去负一楼佯装只是逛逛,买买牛奶和第二天想蒸的叶儿耙之类的糕点。

不过我很久回来一次,这次老妈肯定是要带着我买些衣服的。尤其是冬天,怕我冻着一定要买厚的,这是一条雷打不动的万金油定律。

我的裤子比较难买。老妈总觉得我应该穿肥一点,这样冷了也能往里面再添些许。而我则是浪漫地认为我可以通过减肥的方式让裤子以后变得宽松。所以来来回回试穿了好几条裤子都不尽如意。但是我却早已经满头大汗抬不动腿。

“才试几条裤子你就这么累了?”

“我里面穿了秋裤。”

“你瓜啊,成都这么热你穿什么秋裤?!”

看着老妈哭笑不得的表情,我也苦闷难忍。

我原本就不想穿,奈何以前每次寒假回家,都会因为不穿秋裤而被骂,说我只要风度不要温度。并且我每次返校的时候,行李箱里总是会多两套新买的秋衣秋裤。所以大学读下来衣柜里倒是有好几套这样的衣物。

这次回来,寻思着儿子长大了,不想让父母多操心,怕他们觉得自己依旧是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糙汉子,临行前专门找出了压箱底的秋裤套上。然而,生活就是这么喜欢开玩笑。

不过这次,老妈倒是同意给我买了一条修身的裤子,并且再也没有碎碎念,这么细的裤筒以后怎么再加塞。也是让我惊讶至极。

(三)

成都出差一周,我精打细算地安排着工作。

在最后一天的最后一个晚餐,工作早早就做完,能回去混顿吃喝。老妈问我想吃什么,想着这几天老妈已经带我把我喜欢吃的饺子、火锅、冒菜、兔头等等都走了一个遍,我无所谓地说将就她就行。

“肥牛湾?”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虽然我能在家出差一周,吃遍自己所爱已经是极大的满足,但有些时候一味的沉溺总是会让自己摸不清头脑。我怎么能忘了自己曾摇首摆尾都一定要吃到的肥牛火锅呢,牛肉一直是我对生命的信仰。

“好好好!我刚才也一直在想这个!”

“假打。”

假打也是四川话,多指不会去做但是礼节性地表达一点点意愿的举动。然而因成都人擅假打,多少有点虚伪的贬义被包含在里面。可是一些生活中的假打,却是增色不少。

老妈也假打地怒目而视,继而咯咯地笑了起来,带我出门。

回家这几天,冰箱里总有我喜欢的各式牛奶和酸奶。老爸是喝浆糊长大了,他从来不喝奶,不然会闹肚子。老妈也是想起来了偶尔喝喝,这冰箱里的琳琳淙淙必然是因为我的到来两口子一起去超市选购的。

虽然我已经是家里最高的人了,然而我还是睡着家里最小的床。上面铺的是粉红色史努比的床单。那因为表妹来家住了一段时间,走后留给我的念想便是这床单,小时候总是嫌弃,然而奈何老妈眼中它就只是床单,几套换来换去这套因为质量卓越,始终还在。

去电影院看场电影也是必须的,有一天工作结束较早,老妈还在上班。便早早嘱咐了我去团购一个大片,要陪我看,不过我倒觉得现在应该更是多陪老妈看看。

我也肯定能想象得出,晚上回到家,老爸一个人看着电视,体育频道,问我们怎么这么晚才回。一定又会忿忿地念叨为什么不会买碟或者网上看,出去浪费钱。

有些时候,我总是会发呆地去想,生活到底需要多少惊喜才算精彩。后来愈发觉得,生活的本真,是由一个个小习惯组成的。可能在有些人眼里并不被理解,会被当成怪癖,但如果怪癖是被自己爱的人所包容,那也是可爱的。刚好,我们习惯了互相的习惯。

好像每一个有幸被爱的人,都有些如果刚好的“小怪癖”。

如果刚好你我同行,我想走在你的左边,右撇子的我能更好地搂着你。

如果刚好晴天微雨,我依然想撑一把大伞,戴着耳塞蹦跶着跳过水洼,不堪掉落左耳的耳机,惊恐如我回头看见微笑如你。

如果刚好,我的习惯并不是那么讨嫌,如果刚好,我的“怪癖”在你眼里如此可爱。如果刚好,我们习惯,彼此的习惯,刚好。

(四)

一周,我如期登上了回北京的飞机。

临走时,我突然反应过来,如果我已经开始了工作生涯,开始了正式的北漂生活,那每年能有的回家,除了过年,几乎没有了吧。

机场涌动的人流和汽车推动着我,来不及多想,我提了提老妈上午刚打包好,抽真空的六袋兔头,要回去给同事带特产。

有三袋麻辣的,三袋五香。

下飞机后,没有人接,我很熟练地乘坐北京地铁,几条线换着,两个小时到了公司。我把特产给同事们分去,个个都很兴奋也很新奇。

吴小姐依旧是一个精致的享乐主义着,并不像普通女生那样怕着有些狰狞的兔头,也不怕辣。除了我教她该怎么吃而消耗了一个麻辣兔头以外,她一个人在工位,悉悉索索地把三袋兔头全吃完了。

同事们分了一圈,最终还给我剩下两袋五香的兔头,吴小姐也吃不下了。

我提着两袋兔头,在公司街对面等了十五分钟公交,过三站,来到了租的房子,外研社旁边。

那是个很小的房子,次卧,有两个稍微大一点的衣柜,一张床,再无别物。主卧是两位姐姐一起,别的,就是一个小卫生间和小厨房了。比起大多数北漂,我的居住环境已然不错,三环,二千三一个月。

回到租的房子,我敲了敲主卧的门,给两位姐姐送了一袋兔头。但在这之前,其实是有过一场心理战的。是两袋都送,还是自己要吃一袋呢?最终,我通过女生对兔头的接受程度,让自己作出只送一袋的决定。

回到自己的小小房间,还没有褪去书包,一屁股坐在床上。想了想自己一天的工作,好像没有什么需要立马做的,也没有什么需要做的。顺势就拆开了仅剩的一袋兔头。

一袋有六个,前几个,我像个熟练的成都人,三下五除二地剥完,吃得也不是很干净。

还剩两个的时候,突然有些舍不得了。下次能再吃到正宗的兔头,得是什么时候啊?我小心翼翼地掰开第五个兔头的嘴,用指甲从根部用力地剔着附在骨头上的肉。

上午还在成都,还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空调是暖的,牛奶是温的。现在的交通真的很方便,几个小时,就又在暖气片旁取暖了。

第五个兔头认认真真地吃完,还剩最后一个。突然有些后悔,前面几个吃得太马虎了,要挑一挑再重新剔一遍?还是没有做出来,拿出了第六个兔头,也是最后一个。

成都的变化也很大,老妈开车的时候,不停地给我介绍她发掘的新店。车左拐,那里有最新开的火锅店,向前开,有一家不错的下午茶。

忽然有些心酸,眼睛有些湿润。打开手机看看外卖,起送费三十,外卖费四元,没有热牛奶。

最终是什么也没点,放下最后被啃完的兔头,不想洗漱,倒头睡了。


(五)

第二天我依旧惺忪地起床,半梦半醒地走在路上,自动在公交站停住,能感应到那班公交再抬起头。我不能说自己的一天是浑浑噩噩的,因为工作的时候还是全力以赴。

那天晚上我没有做梦,没能在梦里光顾九眼桥那一排酒吧,也没有看见月光投在府南河上的倒影,也没有像小说里那样,梦见家。

如果睡觉没有做梦,怎么证明那些数不清的夜晚,到底经历了什么。如果心里是想着家的,却在忙碌中,忘了华灯初上,曾经也是有过被人在三菜一汤旁等归的时候。

我没有过怅然若失,我也不曾彷徨徘徊。只是在交错的地铁声里,在来往的人流中,我知道了一种感觉。

那是北漂,我的北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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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玄烨幺儿

教育专题主编,自我感觉在灵魂里放了个屁都是充满香气的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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