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文/赵立国


平生命途多舛,三岁丧父三十二岁丧偶,人生三损占其二。前半生在“成份”的螺壳下吃力蠕动。四十二岁在村校代课至六十三岁。错过了民办、转公办、读代师班等机会,吃了二十年粉笔灰又回到“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绚丽画图中。

垂髫即受家教,师从祖父,至六岁半进入私塾时,已将《百家姓》、《千字文》、《幼学》、《千家诗》、《解缙诗》、《对偶》等杂书读得烂熟于心。祖父读过不少书,除上述诸书外,《四书》、《五经》也能倒背如流。但即使以五十年代的文化标尺来衡量,也只能给他老人家打个半文盲的分。晚上他在另一间屋子里修农具或编草鞋,我则在隔壁伏案苦读,读时须把音量放到最大。只要读错一个字,他便大吼一声给予纠正。哪怕其他人都睡了,而且夜已很深,他不松口你就别想睡。一旦没听到读书声伏在案上睡着了,定然搕戳伺候。祖父读的书,百分之九十以上能包本(从头至尾背诵)。但他在面前时,你读的这行,指的是另一行,也能麻住他。民国三十八年至三十九(1949至1950)年间,我读完了《四书》和《诗经》两部书,都能包本,但里面的句子一片之乎者也,一句不懂。解放后读到初中,方才从“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等句子中吮出些味儿来。

至于写诗和对联,大约也是情有独钟吧!读初中时已把唐诗宋词《古文观止》及一些零星的诗联类书囫囵吞枣地读了几遍。在从事农业的二十年中,把《三国》、《红楼梦》、《聊斋》等几大才子及“三言”、“二拍”等书里的凡喜欢的诗词联语反复读背。闲暇时也照葫芦画瓢胡诌几句,但都是猴子掰玉米随掰随丢。在代课的二十年中也学了些,后经反复修改存了下来。自己觉得大有进步是05年仁怀老年大学时,在张(宗禹)、陈(天伟)二位老师的指点下,写出来的诗像样多了。在五马诗词分会的两三年中,几乎每天一诗,都反复修改,两三易或四五易其稿。但把它们叫作诗,仍然不够资格,只能姑且存之。写对联是因为从小学写字就用毛笔。想把字写好,每天一有空就东涂西抹。到二十岁左右时,乡邻们就拿顶秀才帽儿扣在我的头上,办喜酒建新房,总叫我写两幅对联。我也来者不拒,管它成不成对联,找几句吉利话凑合,反正我们山旮旯没人点你的水就行。

过去女同胞们做鞋,看见别人穿的鞋样好,就剪一个来照样做,但有时剪得了别人的鞋样剪不了别人的手艺。那不要紧,只要不厌其烦地多做几双,就会做好的。写诗亦如之,我就是这样学写诗的。

有人说,六十岁的人生的第二起跑线,我信。那么跑道上的冲刺点是七十岁?八十岁?九十岁?那就要看个人的禀赋了。好在我国历史上的一些名人,他们都把冲刺点选在七十岁至九十岁乃至百岁之间。“流水落花春去也”固然令人惋惜,但“天凉好个秋”也是撷取丰收硕果的黄金季节啊!

我的一个至亲朋友说:在社会“凉拌”和家长制被架空之后,空虚和失落感很快袭来,感到无所适从。本来自己对诗词、书法都有那么一点点爱好,想把搁置已久的笔拿出来写点东西,但又觉得没什么可写。其实今天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说没什么可写,不是辜负和亵渎这个世界吗?历史上写过无数动人诗篇的杜甫、李白、岳飞、辛弃疾,他们看过电影电视吗?他们坐过汽车火车吗?他们知道有俩刘洋、王亚萍的女同胞,剪掉大袖子、大裤管,他们扯掉缠在三寸金莲上的长长裹脚布,坐上非船非车,亦车亦船的玩意儿到天上遥远的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嫦娥、吴刚都没有到过的地方畅意遨游吗?如果上面提到文的诗人,武的词人,他们生在今天的世界,那些“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的诗句都要改写,而且还会写出叫人更拍案叫绝的诗句来。眼前大好河山,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就是我们取之不尽的素材,奔流不息的诗源。

另外,有垂髫时一起放牛玩泥巴,猜石头剪刀布或稍长后一起写字,算三加二减五等于几的“百事有成两鬓丝”的同仁好友在两本小册子里看到不顺眼的句子,可以嗤之以鼻,切莫“对号入座”和“不打自招”“此地无银三百两”都是孪生姐妹,单相思对其“一见钟情”会弄得大家不愉快。

人们都说后生可畏。是否能和我们的同龄人在第二起跑线上找到“老生可畏”这个词呢?让我们携起手来,在火红的夕阳下继续寻找吧!

就这些。


作者

2014年初夏于半山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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