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我的外公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和天底下大多数人的外公一样。想为外公写传并非一时的心血来潮，不过是一直将这个念头拖延到了现在才行动。外公的生平大多是我从其口中亲诉而来，我在此不过是将其复写下来，说是传，不如说是一篇回忆录。因此此篇，纯为爱，纯为怀念。
二零一九年十月二十日秋卷卷于锦江
（一）小外公
民国二十一年。那是一个人们本以为自己是生活在最水深火热的时代，却并不知道真正的苦难其实并没有开始。就好比人在沙漠中行走，以为自己已经走到了一大半，觉得累死累活，然而旁边的人告诉你，才走到三分之一。因此可以想象那个年代，人们以为苦难已经达到了顶峰，再不会有这样的苦痛，接下来就是幸福。然而历史告诉我们，接下来的年岁，是更大的苦痛。
饥饿、贫穷、战争、生死……每天都在这里上演着，外公就在农村里出生了。外公排行老二，上面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排行老二是因为我们叫的大姑婆不能算是家里的人，是别人家的。因此严格说来，刘家到外公一共只有三条血脉。
一般的故事都告诉我们，排在中间的孩子往往是最不受宠的，而我的外公就亲身证明了这个结论。听外公说来，我们还算是“书香门第”。外公的爷爷在当时是私塾老师，学识还算渊博，可是外公的爸爸从小被宠坏了，并没有继承到祖上的事业，到外公爸爸这一代家里就不行了。我没见过外公的爸爸，听外公说，他爸爸性格温和但是懦弱，一辈子都活在外公妈妈的威严之下，在家里顶不了事。这样多子的家庭，这样的大环境，家里靠外公爷爷那点教书钱根本不行。无奈之下，排行老二的外公被送到了舅舅家当佣工。
小外公就常年住在了舅舅家，说是住，其实也就是睡在了一个仓库下。每天外公要出去砍柴、放牛、干活……回到家里小外公还要帮舅妈抓头上的虱子。外公说舅妈的虱子个个都圆鼓鼓胖乎乎的，用手指一掐还能听到虱子肚子被掐破的响声呢。不过舅妈脾气不好，舅舅脾气也不好，两个在家里没少打架，小外公自然也挨了不少打。
渐渐小外公长大，到十一二岁小外公回了自己的家。过年那天下着大雨，小外公自己拿着一个碗挨家挨户的去讨吃的，好心的人看到小外公都夹了一两片肉，到最后积少成多，小外公端回了满满一大碗肉，外公后来回忆说，那天小外公爸爸、爷爷格外高兴。
我一直很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多问一点，那么大的雨天为什么要出去乞讨呢？你恨过吗？不恨，怎么一直放不下呢？为什么……为什么你出去了还要回来呢……
（二）外公三兄弟
前面说了，外公的爷爷本来就是私塾先生，可是外公爷爷的性子古怪得很。外公爷爷只让大外公在他身边念书，说是一家重点培养一个就可以啦，一个读出来一家就出来啦。从此大外公就跟着外公爷爷读书，外公出去做工得公分拿回来养活家人，幺外公还小一天到晚到处调皮捣蛋。后来，幺外公长大了，说他也想读书，外公爸爸爷爷通通反对，说家里饭都吃不起了还读书干什么。当时外公就站出来支持弟弟，说自己可以多赚点公分让弟弟去放心念书。到后来，幺外公与外公的关系也最为好。后来幺外公又想去当兵，外公让他放心走，说家里有他。
后来大外公结婚了，娶了一位大家小姐，在粮站分了一个不错的工作，可是大外公并没有像外公爷爷口中说的那样读出来帮衬一个家庭，甚至不管外公爸爸外公妈妈的生活，说自己是爷爷带大的，不是父母带大的。再后来，外公和外婆也结婚了。外公外婆结婚的时候，家里只有两斤玉米面一个木箱子几个碗，外婆后来跟我说结婚时看到家里这个情形不知道哭了多少次，总以为自己不久就要被饿死。在这种情形下，外公外婆还承担了赡养父母的责任。几年后，幺外公也结婚了，幺外婆是幼儿园的老师，也算是个知识分子。这时外公外婆的负担要轻松一点，可是外公妈妈很看不惯幺外婆，说她经常骂她。据外婆说，到了最后几年，外公妈妈越发念外婆的好，总是说你人好啊！以后你过得比我好啊！你的子女也好啊！外公妈妈活到了九十八岁，直到咽气那天，外公妈妈嘴里还念着外婆的好。
外公爸爸妈妈都去世后，三家更加各过各的。大外公有了三男两女，外公有了四个女儿，幺外公有了三个女儿。
刘家的血脉，只传到了大外公家。
（三）外公外婆
外公和外婆的爱情，是在我死缠烂打外婆不耐烦的情况下对我粗略说了几句。外婆十九岁嫁给了外公，完完全全的媒妁之言。外公外婆没有结婚证，结婚当天只请了两桌客，之后外婆就跟了外公一辈子。外公这辈子没有对外婆说什么情话，但那句“你放心，我一定不得让你饿死。”外婆记了一辈子。外公也的确做到了这个诺言，前半生养活父母家族，后半辈子养活家人。在那个饿狠了的年代，外婆说她见过好多饿死的人，凡是能吃的大家都煮来吃了，树皮，野草根甚至是菩萨土。但就是在那个时候，外公也能带一点米和肉回来。自然带回来是给姨娘们吃的，外婆外公为了四个儿女每天都在跟生活战斗。
关于米和肉的来源，外公是跟我说过的。当时外公也被分配到粮站管粮食，可是粮食都是都数目的，每次谁来拿拿多少都是有记录的。外公说当时他给别人舀米，会把一个大拇指陷到舀米的竹筒里，每次多出来的一个大拇指的容量的米他就带回家。不过把米带回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每次外公要把裤管挽得高高的，再把米放在裤管里，等走到没人的地方才将米放到口袋里。至于肉，外公给别人杀牛，剃牛骨，有的时候主人家不要或者便宜卖给外公，外公就将这些带回家。除了这些，为了养活家人，外公还做过打石匠、卖过草席……最远的时候，外公去过万源、磨盘山一带。那个时候没有车，有车也坐不起，只能靠脚一步一步地走。最惊险的一次，外公还遇到过土匪，不过万幸的是外公不但人财都没事，土匪还把外公所有的草席高价买了。
关于吃肉，我还想补充一点。那是快到八几年了，外公外婆在家偷偷养了一只小猪，我妈妈那个时候还小，想吃肉没办法，外公只得把猪推到猪粪坑里让它淹死，。外婆后来说那个猪肉由于没有放血，一点都不好吃，不过外婆说着这件事的时候，脸上总是笑呵呵的。我猜也许是家里第一次养猪吧。
外公对于外婆，是一直走抱怨的，其原因在于外婆没有为外公生下一个男孩。在外公的观念了，他算是绝后了。所以到了老年的外公每次喝酒之后，十有八九都会提到这件事。而外婆，大多数是沉默。我没看到过外公打外婆，但我不知道年轻的时候外公外婆是怎样的。我只听外婆说老了的外公脾气好了很多，但还是经常发脾气。我不知道外公外婆之间到底有没有爱情，或者他们根本就不用这两个字来定义。我只知道外婆忍让了一辈子，两人也互相埋怨了一辈子，但外公走的那天，外婆还是哭了。
（四）外公和酒
外公爱喝酒，嗜酒如命的那种。
酒对于外公来说是必需品，缺什么都不能缺酒。大多数情况下，外公一般在中午和晚上喝，但也有例外的时候，有的时候早上外公也会喝，有的时候并不是在饭点外公也喝。外公喝酒有特别的习惯，第一啤酒瓶装酒之类的他不爱，他最爱的是市镇上烤的散白，浓度高，口感好。第二喝酒他并不需要下酒菜，一般的人喝酒桌前总是有一两碟小菜，外公不需要，他要喝就喝“寡酒”（外婆常年说的）。第三，他只爱在自己家里喝酒，别人家他不喝。说来也怪，外公喜欢喝酒，但这么多年好像真的没有看到他在别人家里喝酒。于是，一年到头，大多数情况下，我记得是晚上，外公总是坐在饭桌靠墙的一方，墙上电线吊挂着的灯泡发出橘色的光，把外公的影子拉得很长。外公一边喝酒一边就跟我们讲这些年轻的时候的事情，而我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面对外公坐在桌子另一方做作业。小时候的我尤其不爱做作业，很多次都是在鸡鸭进了圈家里点上了灯我才火急火燎的赶，因此小学的作业本上课本上有油渍那是经常的事。外婆大多数情况永远是默默的煮饭，外婆煮饭喜欢大火，所以外婆经常用火钳捅草灰。很多草灰就越过火舌到处飞扬，整个厨房就成了光、黑、灰的色调。
大多数情况下，外公喝酒都是自言自语。家里从外婆到姨妈们再到表格表姐这，没有一个不怕外公的脾气的。除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我，有的时候我觉得外公的想法是错误的，而我有发言的权利，我就要跟外公议论。结果往往是我挨一次次的打。老年的外公，只打过我一个人，别的我没见过。幼时的我，永远打不怕，每次都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过有的时候并不是外公和我争论不同，我就记得有一次，语文老师布置了一个收集春联的作业。可是我家没有贴春联的习惯，在家中找来找去最后终于在历书上看到了几句，当时我就兴奋的读了出来。谁知那天晚上外公喝多了酒，非说我是在说他懒不干活，于是那一次我就白白地又挨了一次打。所以家里人每次看到外公喝酒都会躲得远远的，而我还次次往枪口上撞。外婆我和外公简直一个是“大马蜂”一个是“小马蜂”。
我记事起，外公已经六十多岁了，一半多的人生我没看到。最后的那几年，外公也是喝酒，不过不再打我，也很少发脾气，只是很少说以前的事情，人一旦到老年，性格越发温和起来，不过很多次，外公喝完了酒会把头埋在胳膊里，一动不动，像一只睡着的熊。灯泡的光照不到外公的脸，只投影下一片巨大的黑团。房子里更多的是柴火噼里啪啦的声音，偶有一两只小昆虫扑腾着飞向灯泡，灯光便变得闪烁起来，在这闪烁中，偶尔有一两次，我无意见瞥见，外公在偷偷抹眼睛呢……
（五）外公和我
外公和我，用外婆的话说一个“大马蜂”一个“小马蜂”。
我是挨打挨得最多的孩子，可能比我姨娘她们都多。外公打我，一般都是在他喝了酒之后，或者是平时我本就犯懒犯浑的时候。第一次挨打，不为别的，因为父母要外出打工，把我托付给了外公外婆，我当时哭着闹着追着爸妈坐上的那辆汽车，外公便在我身后拿着鞭子追着我，大声吼着再跑打断你的腿。
一年级，一天早上下了很大的雨，我故意拖拖拉拉的起床。为了不去上课，我不穿衣服也不洗脸，无视外婆的催促，我直接说这么大的雨又这么晚了，今天不去了吧。谁知外公一听我说这话，立马拿了个棍子来到我窗前问我起不起，我心里虽然怕，可是要是说去感觉好丢脸呀，硬生硬气的说不去。结果一顿乱棍打了下来，在我哭着收拾好准去上学时，外公让我站住，说吃了饭再去。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因为天气不好迟到。
……
除了我和外公之间的龙争虎斗，有的时候我和外公却也和谐得不得了。外公最喜欢在下雨天坐在门槛上，有时跟我讲鬼故事，有时还是以前的事，外婆就坐在旁边拿着针线为我们的衣服缝缝补补。下雨天对于庄稼人来说是农闲天，这时外公往往要我给他修一修指甲，或者掏一掏耳朵，外公说我掏的耳朵比剪头发的掏得好，不痛，这个时候外公就格外的温柔。
小时候，我因为嘴馋经常跟一群小孩子去摘别人家的果子吃。奇怪的是外公从来没有因为这个打过我，只是在后来的很多年里，外公种了一个田的李子树，田坎上种枇杷，橘子，柚子……现在那片田是村子里的小孩子最喜欢的地方，我们一个因为读书的原因吃不到，一个葬在了那片田里……
相爱相杀，可能就是说的我和外公吧。
（六）外公和庄稼
外公爱田土，爱庄稼。
我小的时候，村里的人家家庭条件都渐渐好起来了，大家再也不会因为温饱问题而忧愁，时不时大家还会去市镇上买点肉回来改善改善生活。在农村，除了生活水平的提高，很多青壮年都外出打工去了，我就是正处于留守儿童的泱泱大军之中。村子里大多是些儿童和老人，很多的田土就被荒废了起来。外公只恨自己不能再年轻个十几二十岁，好把这些荒废的田土都种上庄稼。在他眼里，田土是多么宝贵啊，可以种水稻、玉米、红薯、高粱、蔬菜……外公每每看到这些荒地只得无奈的叹口气。如今自己老了，想做却又无能为力。
虽然不能把这些荒地种上庄稼，但外公对于自己家的田土一分一亩都种得尽心尽力。外公要把每一寸土地都利用起来，玉米、高粱、水稻、小麦、油菜、花生、土豆、红薯、南瓜、冬瓜、……一年四季，我们吃的算是外公种的。每天，外公很早就扛着锄头出去了，晚上月亮爬上房顶外公才回来。到了夏天，收稻子的季节。外公每天露水还没下地就拿着镰刀出去割麦子了，中午回家简单吃个饭，到了一两点钟，正式太阳毒辣的时候。太阳不遗余力的把自己的光和热撒给大地，整个地面就像一个巨大的烤箱一样，就叫蛙虫也懒得叫了。这时候外公要出门捡稻穗了。农村经济条件好了，很多人都不在乎田土里的一些边角料，谁不想躺在家里吹着风扇吃着西瓜呢？可是外公偏不，每天这个时候，外公就背一个背篓，带一顶草帽，光着脚就出去了。妈妈和外婆劝说了不知道多少次，可外公就是看不得那些粮食被糟践，直到外公去世前，外公还捡了两百多斤的稻子。可奇怪的是，在外公去世后，外婆也像学着外公背个背篓出去捡稻穗……
外公除了捡稻穗，在收粮食的时候也格外仔细。每次我们在土坝里晒粮食时，总有些会掉在土坝的一些裂缝中或者被我们用力过猛飞溅到土坝边缘的草丛里。这时候外公便会弯下腰用手一颗一颗得将它们抠出来，我最喜欢的也是跟在外公身后，学着他的样子一粒一粒的捡，捡满了一小手却也并不放到粮堆里，偏要放到外公的大手中，心中满满的都是成就感。
（七）外公家训
外公没有念过一天书，不识一个字，但这不影响他对于家里后人的要求。
第一、家中小孩不准偷钱。外公时常告诫我们，想要什么给大人说，大人给你买，一定不能学会偷钱，从小偷针长大偷金。
第二、小孩子身体健康最重要。为这这一点，外公每每去市镇上都买各种肉回来，在外公心里，多吃肉小孩子才会长的好。记忆中我们吃肉不管是大人小孩，不管是鸡肉鱼肉鸭肉，每个人都是满满一大碗，吃不够的锅里还有。从小到大，我很少生病。
第三、家里人人一视同仁。外公时常挂在嘴边的是四个女儿八个外孙男女一碗水要端平。这个也许是因为没有伯伯和舅舅的缘故。不过，历史不能假设。
第四、家人有困难大家要互相帮助、团结。这一点上，我的几个姨娘确实做的很好，一家人和和美美整整齐齐。
第五、小孩子要多读书。外公特别看中我们读书，也许是外公在三兄弟中就外公一个人没有念书的缘故，总之外公在世的时候一直叮嘱我们要考大学，说我们家这辈子再怎么也要出几个大学生才行。
第六、一个人要能吃苦勤快。外公说，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只要一个人肯吃苦勤快，一定不会饿死。这也许就是外公一辈子从生活中悟出的道理吧。
这就是我的外公，一个不识字的老人，一个对后人期望满满的老人。
（八）最后一程
由于外公平日里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又嗜酒如命，二零一六年初秋，外公晚期胃癌。
最后的那段时间，爸妈姨娘们都赶了回来。
在医院里待了十几天后，医生建议回家。
四姐和我都请假回来了。我坐在外公床前，看着外公静静躺着。他的呼吸极其微弱，好像下一秒就会停止似的。妈妈说，外公不大认识人了，你就坐在旁边陪一下外公。屋子里挤满了来看望外公的人，大家说着些什么，个别的来到外公床前轻轻唤着外公的名字，外公有时会睁开眼皮，但很快就又耷拉下去。对于外公来说，睁眼已经算是一件费力的活。有的时候，外公特别想吐，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可是除了一滩一滩的水，什么也没有，况且他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我们只得把外公抱起来让他坐躺着，这个时候的外公谁都能抱起来，身上只剩下一层皮，也许只是一个孩子的重量。许是因为经常打吊针的缘故，右手完全肿了。妈妈说外公从进医院那天，就吃不下任何东西，连水也喝不下啦。
我知道外公身上很痛。从医院出来，就再也没有止痛的药物了，完全要靠外公用意志忍着。外公好强了一辈子，到走的那一天，也没见他呻吟过。但我见过外公咬牙的样子。多数情况下，外公每次痛的厉害了就会紧紧地咬牙挺过去，脸上是一点肉也没有了，因此一咬牙便能清楚的看见脸皮抽搐下牙齿的痕迹。
晚上，四姐和我躺在床上，谁也没有说话。熄灯前，四姐轻声问我一句，你觉得外公这次能好吗？我跟四姐说，恐怕不能过今晚。两点钟，外婆叫大家都起来，说外公要走了，让他大家赶紧见外公最后一面。
我和四姐赶到的时候姨娘们已经把外公扶上了椅子上。女儿女婿、外孙男女全都围在了外公身旁。我看着外公嘴唇微张，可是他再无力气，眼神慢慢涣散，最后外婆姨娘一起嚎哭我才知道外公是真正的走了。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可我不愿意大声哭出来，或者说是不愿意在一群人中哭，只得独自一人来到屋外，全身上下忍不住的颤抖，牙床也抖得咯咯响。不是因为害怕，不是因为冷。
如今外公你已走了好多年，很多事变了很多又没有变。大外公和幺外公在你去世后两家冰释前嫌了，大外婆在你走的第二年也走了，四姐走了，你养的狗不在了。你给外婆砍的柴还没烧完，外婆还住在你们的小房子里，外婆也像你一样去外面捡稻穗了，你种的果树已经结果子了，我也考上大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