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妈是个跟天下母亲一样平凡的女子。
15岁的时候,外公外婆相继去世。单位照顾她,让她抵班进了厂。她跟我爸谈了八年的恋爱,然后结婚生子有了我。小时候,我是她的骄傲,也是她的负担。我每年都可以考第一名,可是我每年的大部分时间也都要医院度过。她没有别人可以依靠,除了我爸,可是那个时候我爸也只是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甚至我的医药费,都是去借的。我吃不下东西,一直吐,只能靠输液来维持。我妈看着瘦得皮包骨头的我,整日整夜地哭,差一点哭瞎了双眼。她以为我活不了了,咬咬牙花120块给我买了一套很漂亮的裙子,带我去照相馆拍照。后来,我的身体渐渐康复了。家里的境况也好了起来,我的人生开始像普通人一样,念书,高考,上大学然后工作。
我长大了,我妈也老了。
她念书不多,却温和而善良。她知道我宿舍同学家境不好嘱咐我一定要多多照顾别人,汶川地震的时候,她对着电视哭得稀里哗啦。去超市,她把我弄乱的伞小心翼翼地放好,我嘀咕着说超市那些人闲着就是干这个的,我妈呵斥我不懂得尊重别人。在她的影响下,我也成长为了别人眼里温暖的文艺青年。
她的生活简单而又规律。退休以后,她形成了固定的生物钟。早上早早起床,拉着我爸去打球。中午吃过午饭,就跟几个朋友打打扑克。大四那年,我爸爸突然要做手术。她慌了手脚,却怕我担心,直到我爸手术成功以后才告诉我。她说,如果这个时候你在我身边多好,即使不能做什么,也有一个人可以给我出出主意。我不希望你能够赚多少钱,我只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够在一起,平平安安。
因为她的这句话,毕业时候我选择了回家。我没有什么大的理想,我只希望在他们生病的时候,我可以陪在他们的身边,就像小时候他们照顾我那样去照顾他们。
我的工作不忙,收入也不高。我为了攒钱,偷偷做了很多兼职。我喜欢一台单反很久了,可是当别人邀她一起出去旅游的时候,我还是毫不犹豫地把攒的钱给了她。她回来以后,兴奋地向我描述出去旅游遇到的种种人和事。看她那么开心,我和爸爸也开心不已。
我从来不会跟她说我爱你,也不会在朋友圈发文“表白”。我能做的,只是陪着她,我想更努力,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只是为了给她更好的生活。
(二)
我们几个相熟的朋友从来不在母亲节的时候在朋友圈发文,因为我们怕七七难过。
七七是我的好朋友,在她上大学的时候,她妈妈因病去世了。
七七是个看起来活波开朗的女孩,只是看起来。跟她接触久了就会发现,她的内心对外界的探寻有着一种强烈的抗拒。我是偶然中得知她妈妈去世的消息,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我能做的只是在那段日子每天在微信上发笑话给她。她从不回复,也不跟我说谢谢,只是从那以后,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
我们躺在同一张床上聊天,只要说到她妈妈,她总是要哭。我很想摸摸她的头,抱抱她,可是我知道那什么用也没有。她失去的,是她最重要的东西,再也回不来了。
每次到母亲节,我都莫名替她担心。我害怕她看到朋友圈无数人对母亲的“表白”又开始难过,我害怕她一个人胡思乱想。以前过年或者中秋的时候,我们发给她信息她从不回复。我以为她淡漠,后来才知道,看着别人一家团圆其乐融融她得有多难过。我没办法做她的英雄,没办法给她变出一个母亲,可是我期望,这一天,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
每个人都在这一天争先恐吓地对母亲表白,可是我更想在这一天把我拥有的一切给分给她一半,我想让她过得更快乐一点,我想,她不要那么难过。
(三)
你或许不赞同我的方式,你认为,表达爱有很多种,说出来也是一种爱的表达。可是,你们中有多少人的父母不会玩朋友圈,你们的朋友中又有多少人再也没有办法喊一声“妈”。爱她,是陪着她,知道她的喜怒哀乐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是陪着她去实现她心里所想的一切。有些爱,不需要说出口。
我希望七七快乐,希望那些和她有一样经历的人不要在这一天不开心。我希望我妈快乐,希望天下所有母亲在每一天都快乐。我希望七七能够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善意,我希望你们的母亲都能感受到来自儿女最诚挚的孝心。
说爱她,不如回家陪陪她。陪她买菜做饭,唠唠家常。陪她看一部温情的电影,牵着她的手走过你们儿时走过的路。
我想,这一定比那句“我爱你”更让你妈开心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