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朋友拉过来,走了好久的山路,都是黄土道。我开着我的爱车,已经是下半晌了。阳光斜刺到车里来,挡光板怎么都挡不住,我的视线有点模糊。走了大半天的路,本来就很疲倦了,就早晨随便吃了口饭,中午也没吃。
我眯着眼睛,反正道上一辆车,一个人也没有。这里出奇的安静,道两遍种着很高的杨树,阳光从树叶缝隙间斑斑点点的打进来,晃的我眼花头疼。本来是有墨镜的,可是最近一戴墨镜就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索性就不戴了。
我本来是不想来的,虽然在家也没什么事,但我走了,家里的两只猫就没人照顾了。不过这事也是起因于我,要不是因为找那瓶该死的护发素,我怎么会和阿奇寻求帮助呢?她这个人神神叨叨的,那天也是心烦,随便和她说了一嘴。没想到她确一直记得,偏说她知道一个很神奇的人,可以看到人们的记忆,找回逝去的细节。她说,肯定能帮我找到那个护发素的来龙去脉。
颠颠簸簸,我的眼前越来越紫,我眯着眼。阿奇突然喊到,“这里左拐,左拐!”。本来要睡着的我吓了一跳。怎么左边突然出现一条道呢?出现的真够突然,是一个下坡的小路,前面好像越来越宽敞。地上的石子越来越少,仿佛都变成了压平的土道。前面好像有村落,好多房子,聚集着,又稀稀落落的。
我渐渐打起精神来,观察着这个小村落。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出奇的安静,或者说是死寂。阳光依旧刺眼,但已经不影响我的视线。没走多远,在一个院落门口,阿奇让我停了车。此时,我已经相当疲倦了。口很渴,我去后备箱拿了瓶水,也顺道拿给阿奇一瓶。
她前,我后,门没关。“有人在吗?”阿奇吟着,我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她的声音,与以前的她大不一样。本来活泼大嗓门的她,现在把声音噎在嗓眼儿里,仿佛在用气息说话。本来死寂的环境就让我一下子精神起来,这里甚至连苍蝇的叫声都没有,再加上阿奇奇怪的声音,我不寒而栗。我拽住阿奇,不想进屋了,说要她回去。可她不听,还是一副很兴奋的样子,她把眼睛瞪大的出奇,眼仁儿的颜色不知怎么变成褐色,是我之前没注意过吧,她一瞪大眼睛我才看见。我拗不过她,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每靠近房子一步,我的脚步就前进的愈加艰难。怪了怪了,好像有迎面的风,越来越大,可根本就没有啊,树叶都是纹丝未动的。
我的头脑里突然出现“呼呼~呼呼~呼”的声音,我使劲摇头,那声音好像小了。终于到了门口,这门也没锁。阿奇吟着。可依旧没人回应。我心里怕急了,又饿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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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木门,屋里很阴暗,没有人生活的痕迹。我拉住阿奇的衣角,问她是不弄错了。她确自信的说“哈哈,怕了吧你,大师的生活环境怎么能是你这等小卒能懂的呢?大师应该没在上面,我带你去下面。”
开什么玩笑,这个小破屋还有下面?我的腿已经不听使唤,任阿奇拽着我,四处游走,虽然我觉得这样很没礼貌。阿奇一向很理解我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吃错药了。
我们从一个小屋的地面上看到一个地窖的木门。可下去了,我才发现这远不是一个地窖。应该说是一个类似废旧工厂的样子,没错,看不出它到底有多大,里面零零散散放着许多废旧的加工器具。还有很多高高的铁架子,有点像图书馆的书架子。上面的灰已经很多层的样子,它们之间还有好多灰结织的网。我躲闪着,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就随她那么走着。
突然,左后方出现了什么响声,起初是机器铁皮碰撞的声音,后来夹杂着强烈的呼吸声。像个男人,更像一头野兽的声音。我吓得不敢动弹,一心想回家,可阿奇怎么也拉不住,就是要往声音的方向走,我着急的快哭出声来。
那个身影越来越近,逆着光,是一个人型。可不对,很奇怪,不对,不对,他的肉体是镂空的,像杨树林下透过的刺眼阳光,斑斑点点的。没错,他透过的光是一条一条的,我想喊,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他发现我们,糟了,他渐渐抬起头,头特别小,好像格外瘦弱,我耳边的“呼呼”声越来越响。他站直身体,天啊,一些布条搭在他身上,已经被撕的格外破旧,一条一条的。我知道他肯定不是一个人!从小到大我的直觉就特别准,今天从刚一进门我就感觉到了那种寒冷的邪气。
阿奇似乎也被吓住了,不能动弹。他依旧喘着粗气,或者说那不是喘气,而是他身体里发出的一种声音。他跌跌撞撞的朝我们的方向过来,速度越来越快,撞的一路的废旧机器咔咔响,很多框架倒了下去。我依旧看不清他的脸,意识却呼的清醒,“呼呼~~呼呼呼”的声音已经完全充斥了我的大脑,反而让我更为理智。
我猛的拉起阿奇,力量大的出奇,疯似的往反方向跑。可是,我该死的路痴,我忘记了来的方向了。我问阿奇,她也猛然醒过来,用手指着方向。我听不见别的声音,只感觉到那个怪物一直在追着我们,他的气息已经大到完全让我感受到,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离我们的距离。终于我俩绕来绕去,终于回到了所谓地窖的门,该死,我俩刚才是怎么下来的,根本没有梯子啊?地窖的出口离我俩的头能有一米多高,我俩两个女生插翅难飞啊。我已经感受到他离我们越来越近,虽然我什么都听不见。情急之下,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旁边的一个大铁框架一下子拽了过来,扶着,就把阿奇往上面一推。早就蒙圈的阿奇,顺势扒的铁架往上爬,看她那笨样我真想抽她。也不知她爬了多久,感觉好久,那个怪物已经离我们很近了,我没回头看,因为我不需要看,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按了雷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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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上去后,那个怪物离我只有十米左右的距离了,借着地窖口的光,我看了他一眼。他是一个人,可又不是,应该叫做丧尸吧。因为之前在美剧里看过,人被丧尸咬了之后,会变成新的丧尸。而且丧尸大都是群居的,我不确定附近还有没有更多的丧尸。他目光呆滞,行动一瘸一拐,倒是不慢,张牙舞爪,嘴一直张咬着,仿佛恨不得马上把我吃掉。他似乎有点虚弱,大概很久没吃食物了。阿奇在上面喊着我的名字,没有时间多想,我可不想变成丧尸。我一个箭步冲上铁架子,没几下就到了窖口。阿奇拽了我一把,我一转身跳出来,一起把地窖门封上了。我俩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刚拿的两瓶矿泉水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丢了。
就在这时,我呼的又感觉到一阵凉气,吹的我头皮发麻。不料此时出现在我们面前一个女人,一身红棕色的布料衣袍,腰间系着褐色腰带,像麻袋的材质,打扮很像从电视剧里走出的人物。她看了一眼我们,转而转过身去,走了几步,竟一点声响都没有。我俩惊得目瞪口呆,此时我耳边也没了杂声,安静下来。只听那红袍女人说了一句“过来”。
我俩丧失了自控能力,就跟在那女人身后,小房子的西面,拐进了一个屋子。屋子不大不小,正对门一张木质的桌子,上面只有一盏台灯。
那女人绕过桌子坐在里面,我俩顺其自然的坐在桌子外面,就这样面对面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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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表情有所缓和,我悬着的心也落下大截。她终于又开口说话“此来何时?”,还没等我开口,阿奇便把我们来的缘由说了一遍,就是关于护发素的种种……。刚要说到去地窖的事,我捏了阿奇一下,让他闭嘴。毕竟我们对对面这个女人一点都不了解,要是把地窖中遇到的奇事全盘和她交代,还不知道我俩能不能走出这个屋子。我做事一向比较谨慎,什么事还是要给自己留点退路,寄人篱下,就得看人家脸色行事。
阿奇闭嘴了,那女人说“好吧,既然有求与我,看你们大老远来的份上,就尽量帮帮你们。”阿奇大笑说“太好啦,太好啦,大师愿意出手帮我们!”我的心确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一是我一直不相信世上这些大仙儿、大师之类的人真的会有什么超能力;二是就算因为刚才在地窖里发生的事让我相信有鬼神,我也担心一会该怎么应对,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她家地窖里有丧尸诶,让我怎么想,没错,我真的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那女人让我把手放在桌子上,就像中医把脉一样,轻握住我的手。说来也怪,这屋子破旧不堪,唯有这桌子出奇的干净,一尘不染。那女人的手很白,很凉,她触碰到我的一瞬间,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我开始怀疑她是不是人,心里又开始恐惧起来。
缓缓的听到她的声音“一辆白色的车,车牌号是6965”,这不正是我的车吗?她居然都看的到。我和阿奇走出房间,准备开车回家,太阳快要落山了。
本来停在门口的车不见了,记错了吗?就这一个门啊。转头望去,道边突然多了好多车,远处似乎有熙熙攘攘的人们。我俩赶紧过去看个究竟。那边果然有很多车,我俩不断翻找。奇怪这么多车来这个小地方干什么呢?我心里很是纳闷。
听旁边的人说,车子都在这里,肯定这里有。于是我更坚信我的车在这堆车里。突然发现道左边有一排很大的白色纸壳箱,上面写着车牌号,我一眼看到了我的车牌号,贴在盒子的正中央。我非常兴奋的跑过去,拆开纸壳箱,可里面是空的,什么情况?这时听到有人说,空了,说明你的车在那边。什么?我顺着方向跑过去,阿奇跟在后面。只见那边火光四溅,把天都烧红了。一群人在不断的把车往火堆里送,开什么玩笑,那是我的车,我的车!你们怎么可以把我的车推进火堆里?我眼看着我心爱的车被烧掉,却一声也喊不出来……于是我开始流泪,就那样默默的,旁边的人没有对话,只是不断的把车放在火里,他们的手法再娴熟不过了。我只能束手无策的站在火堆前,看着它变成一堆废铁,消失。
泪水滴到胳膊上,凉凉的,我突然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还在这个小屋里,对面的女人看着我。是她让我看到这一切的,我才觉得这应该不是真实的事。我也相信了她的能力。
她说,她只能帮我这么多。她的超能力就是看到别人内心深处的东西。我问她要不要什么报酬,可她说什么都不要,说要了也给不起。
我渐渐放下心里的防备,慢慢明白,那瓶护发素就如那辆车,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即便找到了,它也已经变了味道,变成废物了。我只能目送它走远,而我放不开的只是那年在校园的美好时光,疯过,醉过,爱过,哭过。现在,没人能帮我,自己葬送它吧。也该放下过去,朝前看了。越想越为自己为了一瓶护发素大费周折感到可笑。
后来,要走的时候,那女人背着阿奇偷偷告诉我,她之所以帮我,是因为我和她是一队的。我很纳闷,她笑笑对我说“你没发现,今天,其实你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吗?”我突然感到一股凉气从头皮凉到脚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