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院的研究中心，收容着很多的异常体。他们有些是实实在在的异物，有些，则跟你我一样都是人类。今天要跟你们介绍的其中一位，就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公司职员。几年前他被调查员帞悢在市心理康复中心发现，之后就在学院收容处进进出出很多次。每一次进来，他都会被安排进一个有着明亮射灯的房间，好把他的影子清晰地投在对面的墙壁上。

是的，每次回来，都是因为他宣称有人正在夺走他的影子。而这背后，更有一个惊天大阴谋。

欢迎回到烛堡学院，我是院长涂鸦，今天为你带来帞悢的调查报告——《影子》。

1

事情发生在2010年初。刚过完春节，墨阳就患了感冒，本来以为随便吃点药慢慢就好了，却没想到越吃越严重，只能去医院挂水。到了医院，排队挂号的人还真不少。嘿，这刚过完年的，不知又是哪一种流感病毒在肆虐，挂水的人多到已经无处安置，排到了走廊，有些人甚至是站着在挂水。墨阳看到一个中年人靠在墙边，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的吊瓶，心里默念，到我可千万要有个座位呀。幸运的是，他还真得到了一个座位。就在医生开好药后，一个病人惊叫自己的药完了，墨阳还没等他把针头拔出来，就蹭到了他的座位旁边。护士似乎也已经对这种举动见怪不怪了，安排他坐下后就径自去取药了。

墨阳环顾四周，说来也怪，这一排座位上有老有少，但无一例外都在歪着头睡觉，没人看到他刚才的举动，就连先前那病人的惊呼也充耳不闻。墨阳心中觉得有趣，仔细看了看旁边熟睡的中年大叔，发现大叔的眼球在不停地转动，偶尔还伴随着手指抽动几下，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墨阳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哎，干嘛呢？”

护士推着手推车不耐烦地走过来，车上很多药应该不只一个人的，而且护士也被这些天陡然增大的病患数量累得不轻，完全没有好脸色，简单地确定好名字后熟练的消毒扎针，然后推着车离开没多说一句话，大概也是对这刚开年就暴增的病患数量感到不满。

“小电影里的护士小姐终究也只存在于小电影当中啊！”墨阳仰起头来靠在椅背上，不知不觉困意袭来，扭头看看大药瓶子，睡一会儿吧，时间还早。

可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他忽然感觉自己恍惚了一下，好像马上要向前栽倒在地上。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却被明晃晃的灯光照得一片茫然。这里不是医院阴暗拥挤的输液厅，而是某个类似写字楼的地方，地板和墙壁洁白明亮，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很多人来来往往的忙碌着，自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手里捏着简历和身份证，好像在等待什么。看了眼自己的手，没有针头，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时对面的屋里传出了声音，似乎在喊谁的名字，旁边人起身走了进去，他还没搞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却猛然发现，那不正是旁边做美梦的中年大叔吗？

墨阳回过神来环顾四周，这是什么地方？我在做梦？顺手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疼~怎么会这样，不对，确信自己刚才是在医院打点滴睡着了，肯定是做梦。但为什么......？这时墨阳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迟疑了一下还是站起来走了进去。屋里像是一个典型的面试现场，一张大桌子后面坐着一位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的老先生。旁边站着一位面容冷峻、拿着文件夹的女孩，应该是助理之类的。老先生看到墨阳进来以后并没有什么反应，继续哼着。墨阳看这情景更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难道我真的是来应聘工作的？对了我还没看自己简历写的什么呢，只能快速的一目十行翻看一下。

墨阳，男，1990年出生，未婚。

应聘岗位 规划专员

个人信息都没什么错，但是规划员是什么鬼？规划什么的？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刚要开口，老先生却停止了哼唱，开口说道：“小贤，他没有准备好来干什么，现在招人都这么随便的吗？”

站在旁边的女孩伸手对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开口说道：“不好意思今天的应聘结束，请您先回去等消息”。

这搞什么？我是没准备好，但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墨阳感觉自己就这么被拒绝了很是无语，心里这么想着还是走出了办公室。

走出办公室迷茫了片刻，看向了指示牌，因为对环境不熟悉，也不敢随便问别人，只能顺着安全指示牌一路找了好久才看到一扇玻璃大门，刚一推开就感觉一阵浑浊的空气袭来，还伴随着来苏水的味道。

一个机灵，睁开眼，是医院，刚才真的在做梦，好奇怪。正想要伸手挠挠头，却发现自己的血正顺着输液管网上冒。我靠，睡过头了，啥时候药打完了都不知道。

“护士呢？护士！护士！”他站起来惊叫道。不多一会儿，护士不耐烦地走了过来，“喊什么呢？大惊小怪的。”

护士熟练地拔下了针头，给他消了消毒就打发他离开。正憋着一肚子气，墨阳一眼瞥到了走廊座椅上还在输液的那些人，愣了一下，他们，都没听到我的喊声吗？仔细回想，刚才自己的举动，正好跟自己之前的那个人一模一样。他也睡过了吗？那他梦到了什么呢？这些还在熟睡的人，又都梦到了什么呢？

墨阳出了医院打了辆车回家，因为刚输完液而且还睡了一觉，回到家中好受多了，打开电脑浏览器，输入“规划专员”四个字，规划专员：参与组织城市规划、分区、管理；项目选址、定点、开发和审查工作。政府工作？和我的职业有什么关系？而且在梦里那老头说我没有准备好是什么意思？准备什么？如果说我的专业和工作经历不符合要求直接说不行就可以了，为什么是没准备好？心理准备？如果这个梦是有关自己未来发展的，倒是一个好机会，新年新气象，起码比现在的工作好。墨阳从来不是一个别人眼中的有志青年，能找到一份政府的铁饭碗，可比天天受资本家的压榨好多了。他想着，洗漱一番上床睡觉。

一夜无梦，第二天工作似乎无比繁重，再加上感冒好像又有点反复，尤其到了下午，又是脸打喷嚏带流眼泪，搞得他心烦意乱，心想赶紧把手头的工作做完，再去医院挂一针。墨阳抱着恨不能成捆的文件去复印，才发现今天公司少了很多人，一问都是流感惹的祸，能继续坚持工作的都可以算是勇士了。墨阳心里苦笑，好么，你们都请假，工作都丢给我一个人。。

对付着把工作搞完，墨阳又来到了医院，依旧是那个浑浊阴暗的输液大厅，依旧是那些武装到牙齿看起来都一样脾气也一样差的护士，不过当看到自己旁边正坐着一位美女时，心情一下好了很多。

墨阳上下打量着姑娘，姑娘低着头，应该是睡着了。乌黑的长发从两边垂下，却依旧可以看到那有如剥开的煮鸡蛋一般光滑柔美的下巴和果冻一般诱人的嘴唇，长长的羽绒服下面，一双纤细的脚踝，探进圆圆的雪地靴里。墨阳嘿嘿嘿地傻笑着，恨不得淌下口水来，心想着，这大概是这糟心的一天里最美的风景线了吧。

“哎哎哎，又干嘛呢？”

护士不耐烦的声音再次响起，墨阳才发现，原来护士已经推着手推车来到身边了，这才讪讪的坐正，伸出手来给护士扎针。护士干净利落的扎针包扎好以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墨阳这才把眼睛重新安排回美女身上，美女睡得好熟，应该是太累了，不知道她是做什么工作的，生活又怎样呢？墨阳幻想着，但不争气的困意又涌上脑袋，墨阳稳了稳坐姿很不情愿的睡了过去。

又是一样的感觉，身体像是要摔倒一样然后醒来。睁开眼，怎么会又是这里，一样的场景，一样匆忙的人们。墨阳又看了看手里还是简历和身份证，难道是继续着上次的梦，一定要到应聘上为止？因为这次有了心理准备，不再像上次那样不知所措，墨阳稳定思绪重新观察四周，这次前面有很多人，他排在很靠后，对于他来讲再好不过，这样更可以好好了解一下这个地方。想着就离开了座椅在走廊溜达起来，顺着楼梯往上有教育部、科学技术部、安全部、建设部、信息产业部，一层一个部门，每层里都有大量的人在排队应聘。抬头往上看，深邃的楼梯井几乎看不到头，不知道这楼到底有多少层，偶尔有人看到，都露出疑惑的表情看着他。

墨阳又顺着楼梯往下走，来到了一开始的楼层，顺着人群往回走，突然看见了一个面熟的脸孔，一时没想起来哪里见过，迟疑的一会儿，额......对这不就是坐在我旁边打点滴的美女吗？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墨阳整理了一下衣服就上前打招呼：“嗨，美女~”

美女转过头来，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什么事？我认识你吗？”

墨阳：“咱两坐在一起打点滴的啊。”

美女：“神经病。”

说着转身不再理墨阳。墨阳这才想到他来的时候，美女已经睡着了，尴尬的回到了自己位置上。这时从上次办公室走出一个人喊道：“王瑶。”

就见美女站了起来往里边走去。原来她叫王瑶，墨阳心里暗暗记了下来。不到一会儿，王瑶走了出来，面露喜色，应该是应聘结果还不错接着往大门方向走去。墨阳追了过去，推开大门就又问到了那股熟悉的气味。

2

墨阳醒来，发现护士在给自己包扎针孔，旁边的美女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墨阳欲言又止的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拦下美女问一个愚蠢的问题：我们是不是见过？美女已经走出了医院大门，墨阳对护士说了声谢谢也走向大门。出了门，看到正在等出租的美女，

墨阳想了又想，还是上前开口问道：你好，请问你叫王瑶吗？

美女转过头狐疑的看着他沙哑的说道：“你认错人了吧？”

这时候有辆出租车停了过来，美女上了车渐渐远去。墨阳被得到的回答整的一愣一愣的，没有回过神来，难道自己真的认错了？不应该啊，自己的审美应该没问题啊。

墨阳回过神来也上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家里才觉得自己傻，明明是做梦，非要往现实里掺和。但他又觉得自己和这位美女很有缘，感情需要慢慢培养嘛，真相同样需要时间去验证，希望明天来还可以再遇到。

第二天，墨阳因为工作加班很晚才来医院，心里苦笑昨天和美女的缘分难道今天就要终止了？下了车，墨阳很没心情的来到护士站说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找位置挂水。他四处打量了一番，全都是昏昏沉沉的脑袋，似乎没看到王瑶。他不禁有些失落，因为在他平凡得几乎算得上卑微的一生里，没有过如此强烈的占有欲和保护欲，想要得到一个女孩。

当第一滴药物进入血液以后，熟悉的困意随之而来，熟悉的场景慢慢出现，他想过一个问题，可以大胆的认为这不是一个梦，而是一个未知的地方，只有在人抵抗力弱，摄取药物的情况下才能进入，别人不清楚，至少自己是这样的，不，不对，别人也是这样，这就像是是一个……精神的聚集地？因为梦里遇到了现实中的美女，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承认，一瓶药的时间很短，想到知道的信息太多，不能浪费时间，墨阳深吸一口气，不再理会长长的应聘队伍，起身加入了来回走动的工作人员中。

他左右看了看，挑了一位年纪较小的工作人员一路尾随。那人是个小姑娘，看起来大学都没上呢，这种小萝莉也能来这里上班？墨阳一肚子好奇。

忽然，小姑娘站住了，转身问道：“你要一直跟我到女厕所吗？”

墨阳一听脸瞬间通红，讪讪的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来这里，找不到路了，对不起啊。”说完转身赶紧跑向别的走廊。

刚一拐弯，就看到了王瑶。嗯？今天在医院没看到她啊，怎么会在这里？

但不论如何，墨阳还是忍不住喜上心头，上前打招呼：“嗨，王瑶你好，我叫墨阳，昨晚见过，就是……在医院门口。”

话一出口，墨阳心里沉下了一半，因为他突然想到昨天梦里见过，可是回到现实以后还是不认识，似乎梦里的一切她都不记得。不会被当成神经病吧。

就这么想着，王瑶开口道： “又是你，咱两是见过，但不是在医院……诶？你昨天也说咱俩在医院见过，你到底是干嘛的？”

王瑶清亮的眼睛里明显露出戒备的神色，让墨阳卡壳当场，莫非这里和现实不一样，她也什么都不记得？既然这样，那缘分不如从这里开始。

墨阳赶紧收回思绪回应道： “奥，不好意思，可能是我认错了吧，毕竟是大美女，总会联想着是不是见过。”

本以为一番溢美之词能够打动美女，没想到换来的只是一个白眼：“有病。”

墨阳： “哎哎哎，别这样搞啊，我也是来应聘工作的，到了新环境，总想结交新的同事和朋友嘛。对了你是什么部门啊？”

王瑶指了指门牌：“建设部。”

墨阳：“那我应聘的规划专员是不是也归这个部门管？”

王瑶：“规划专员？那我就不知道，我也是刚来。”

是不是一个部门无所谓，先应聘上再说吧。应聘上了才能和美女在一起啊。掌握了她的梦，才能掌握她的现实，不是吗？想着，墨阳说：“知道了，我先有事过去一下，一会见。”

墨阳攥了攥兜里的身份证和简历赶紧回到了应聘的队伍，他觉得自己必须先应聘上才能了解这里的一切。过了没多久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走进办公室，看到的还是之前那位老先生，旁边还是那位年轻人小贤。两人看到墨阳以后表情变得疑惑起来嘀咕道：“我以为是名字重复了而已，没想到还是他。”

老先生看了一眼身旁的小贤说道：“开始吧。经过对现在的人类、生物、社会、世界、地球这之间的关系和变化，结合“规划专员”有什么看法？”

这都哪儿跟哪儿呀？墨阳没想到一个公司招聘会问这样的问题，我应聘的不是规划专员吗，又不是哲学家？想着，墨阳不禁一肚子气，为了这个梦中的莫名其妙的面试，自己还专门上网查了规划专员的相关内容，没想到竟问的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于是没好气的发了一通牢骚，像他这样的小人物，最不缺的就是对人类、生物、社会和世界的想法了。但没想到，自己的回答竟然通过了。

小贤微笑着说：“对于您的表现我们很满意，请您回去等通知吧。”

真实莫名其妙！墨阳自己都不敢相信，走出办公室，又多看了一眼王瑶的方向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头疼！他睁开眼睛，看了看药瓶，这次居然提前醒了。对了，王瑶呢？墨阳举着药瓶，在走廊里转来转去，想找到王瑶，可是一直没找到。难道是自己哪里想错了？

“哎哎哎，你别到处乱跑啊！”

这时，一个身材娇小的护士走过来，劝住到处乱转的墨阳，虽然戴着口罩全副武装，但墨阳还是看出她的年纪很小，貌似连大学都没上呢。这样的人也能进三甲医院了？

等一下！墨阳忽然想起来，她就是自己跟着差点一起进女厕所的小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墨阳看着她捏呆呆发愣，倒是姑娘看他看药也见底了，说：“你不想打了，就拔了回去吧。”

墨阳木然地看着她拔了针，脑袋嗡嗡作响地拦了辆出租车回到家去。

这一晚上睡得并不安稳，因为他意外的又进入了那个地方。这次不一样的是，他发现自己身着正装出现在了规划部门口。这是已经上工了？奥，不，为什么不是和王瑶一个部门呢，郁闷。突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家赶着往一个方向跑去。

“哎哎，怎么回事？”他拉住一个年轻人问道。

年轻人火急火燎地说道：“入职会！最近刚加入的新人都要去，快点，马上迟到了！”

墨阳于是也跟着人群向前走，没想到一个普通的合金大门的背后有另一面天地。入职会已经开始了，招聘会上的老人家一袭白衣，站在舞台中央，双手伸向空中。房间的上方是无尽的星河，在星河中一个星体被放大，旁边无数画面在逐渐形成，地震、海啸、山河塌陷、地壳移动的画面，画面如此熟悉。

“对，你想的没错，这就是正在慢慢枯竭的地球，每天都在变化，每天都在消失。”老人声如洪钟，听得人不寒而栗。

突然身旁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叹息：“哎，真可惜。”

墨阳转身看向了旁边：“王瑶？你相信他说的？”

王瑶：“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人类真的很作。”

会议结束了，与会人等一边离开会议室一边纷纷议论着方才的画面。王瑶感叹的转身离开了人流。

墨阳紧追过去：“额， 想不想喝杯咖啡？别误会，我只是……想请你坐坐……单纯的聊天。哎……我新来的，连这附近有没有咖啡厅都不知道。”墨阳说着，自己也挠起了头，毕竟他初来乍到，而且要紧的是，他还从来没有出过这栋楼呢，不知道这个梦中世界附近有没有咖啡厅之类的。

王瑶噗嗤一笑：“紧张什么，我又没说你什么。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奇怪的是，王瑶并没有带他走出楼去，而是走上了几层楼，进而推开了走廊尽头的一扇门，来到了一处露台。白色的地板搭配着绿色的植物，还有几把白色的阳伞和白色的躺椅。白色的云朵就飘在身旁，极目所见则是一片宛若宝石一般的湛蓝，没有山川树木，也没有其他建筑，他们所在的大厦仿佛就是凭空出现在了一片蓝色的天际之中。

王瑶看着傻愣愣的墨阳说道：“快坐啊，这里是不是很美？他们管这里叫‘天空之城’，是公司的休息区，我闲下来的时候很喜欢来这地方逛逛。”说着王瑶抬头对着云团露出了美丽的笑容。

阳光洒在那笑容之上，墨阳瞬间就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吸了过去，直到王瑶用手晃了晃才回过神来尴尬的笑了笑：“嗯，确实很美，简直像仙境一样。对了，你知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么来的？”

王瑶对于这样的问题感觉好笑：“这里是方舟啊，我怎么来的？我在网上看到的招聘广告，自己应聘来的啊。”

墨阳感觉自己问的方式不对：“我的意思是，你来这之前在哪生活？”

王瑶：“你这问题很奇怪啊，当然是自己家里。”

墨阳：“你家是青岛的？”

王瑶：“你怎么知道？”

墨阳：“奥，我听口音，瞎猜的。”墨阳觉得有些地方不对，现实中有这个公司吗？

这时王瑶站起了身子，揉着一侧的太阳穴说道：“嗯……我有点头疼，可能是出来吹风吹得，赶紧回去工作吧，有时间再聊。”说着，她走出了“天空之城”，摆摆手向自己的办公区走去。

“再见。”墨阳回了一句，心想，这外面哪有风呀，难道是我的问题引起了她的不适？就在转身的同时他发现了异常。王瑶……没有影子？墨阳有看了看自己脚下，也没有影子？这是怎么回事？

3

墨阳从梦中醒来，看看已经天亮了，一个挺身起来到了客厅，在有阳光的地方站着，看了又看，还好，还好，有影子，太吓人了，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呢。

看了看表，上班已然是迟到了，但墨阳也不在乎，现在心里唯一惦记的就是王瑶，他想赶紧找到她，可是并没有信心，因为昨晚的梦让他知道，那个地方的进出于医院没关系。他之前以为只有在医院挂水时才能进入，现在回到家一样可以，难道是因为应聘成功了？是的，一开始令自己诧异，但想想没什么不对。

墨阳在网上查询了“方舟”这个公司，确定现实不存在。但也没关系，现实不存在就从梦里下手。墨阳决定开始撩妹计划，梦里更多的接触，熟悉了才能问出王瑶现实住在哪，找到她。

墨阳给主管打了个电话，对面暴躁的骂了几声娘之后，催促他不用来公司打卡了，赶紧直接去找客户。按照之前的脾气，墨阳肯定要在心里把主管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但现在他可没这功夫，他满脑子都是王瑶。

出租车上墨阳看着窗外发愣，突然听到出租车司机念叨：“嚯！这智利地震厉害了，连地球转动都给影响了！哎，你说这最近是怎么了嘿，全世界都在地震海啸的，先是汶川，然后台湾，前两天那个叫什么地方，海地，对，海地把半个国家都给震没了，这智利又震了。”

墨阳听到这里不禁觉得奇怪，想起昨天梦里老头子的话，地球正在消失？

墨阳到了客户那里已经快十点了，还好会议还没开始。墨阳心不在焉地等在休息区里，四下打量着这家公司。这可比自己就职的那家租住在肮脏逼仄的老旧写字楼里的小公司气派多了，在CBD最高级的写字楼里，办公区的墙体都是玻璃的，地板也是明亮的白色，显得空间也很大很干净，科技感十足。

“怪不得老板对这次的合作这么看重，原来是想抱大腿。”墨阳心里嘀咕着，又对自己的老板多了几分鄙夷。

这时候，甲方公司的代表前来邀请他去会议室了。当进入会议室时，墨阳整个人都愣住了。没错，站在大屏幕前准备介绍项目的负责人，正是王瑶！此时的王瑶一袭正装，化着职业的淡妆，长长的秀发也扎了起来，显得格外干练。她在台上挥洒自如，仿佛一切都逃不过她的手掌心。

“没想到她这么厉害……”墨阳瞪大了眼睛，口水差点掉在桌子上。

接下来的整个会议墨阳都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好在老板已经亲自跟甲方达成了协议，墨阳过来只是走个过场，合同顺利签订。他只记得，合同签订之后，出于礼节，第一次握到了王瑶的手，那手好纤细好柔软啊，但又像一条鱼一样抓不住，稍不留神就溜走了。

临分开之前，墨阳终于回过神来，上前主动找到王瑶要了手机号：“以后是合作伙伴了，留个联系方式吧，望甲方姐姐多多照应。”

王瑶也很大方的把手机号给了墨阳，似乎并没有在意之前医院门口的尴尬。墨阳一边挠着头，一边对这女子心中更多了一分赞赏。按照礼节，王瑶送墨阳下了楼，然后双方握手离开。也许是因为离开了会议室的环境，此时的王瑶显得平易近人了很多，甚至多了一丝疲惫。墨阳有种感觉，方才的一番演讲似乎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现在的她正努力地提着一口气，不让自己的疲态显露出来。这样楚楚动人的一面却被墨阳看到了，让他的心里更加多了一分怜惜。墨阳用近乎痴呆的表情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简直太美了，就像是仙女下凡一般，就连影子都是轻飘飘的，如同一层薄纱。等一下，不对！这大太阳天的，就算是王瑶再纤细，她的影子在地上也不应该只有一半！莫非是什么光影错觉？他低头看看自己的影子，头顶好像也莫名其妙的秃了一块。不对，此事必有蹊跷！

墨阳并没有直接联系王瑶，他觉得现在掌握的还太少，所以必须知道更多才能让她信服。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墨阳仔细查询了这段时间来全世界重大的灾害和数据，当他再次回到“方舟”之时，他来到了建设部的门口。

轻轻敲了下门问道：“请问王瑶在吗？”

王瑶正在电脑上检查最近的一些工程信息，听到墨阳的声音起身走到门口问道：“你怎么又来了？你都不用工作的吗？”

墨阳愣了一下：“怎么又来了？我刚刚来过？”

王瑶：“对啊，咱两刚刚一起吃过早饭。”

墨阳：“啊？那我们聊了什么？”

王瑶奇怪的看着墨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是简单的工作啊，就你这撩妹技巧，还想聊什么啊。”

墨阳一时间觉得心里百味陈杂，一方面，从王瑶这语气来看，似乎对自己还挺有好感的；另一方面，自己明明没有经历的事情怎么就发生了？难道这个空间的自己和自己现实睡没睡觉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睡觉以后自己的意识会和这边的自己同步？

然而不管怎样，至少大环境是好的。对，王瑶才是这个大环境。通过这段时间的认识和接触，墨阳愈发喜欢王瑶了，各种擅长不擅长的技巧也都使了个遍，王瑶也没有拒绝。两个人关系越来越好。

然而总有一个问题让墨阳比较头疼，那就是王瑶对现实世界几乎回忆不起来。她能记得自己的名字，记得自己老家是青岛的，但是对于其他的却没有记忆，而且终日生活在这栋大楼里竟也不觉奇怪。每当让她去回想来方舟以前的事，都会引发她的头疼。

也许是因为她是成功应聘的，所以几乎被抹去了现实的记忆。而自己则属于莫名其妙钻了个空子，不仅保留着记忆，还能自由自在地两边穿行。

所以墨阳只能像教导小孩子一样，一点一点向她重新灌输有关现实的事情。王瑶就像听评书一样听着，直到墨阳说起了最近频发的自然灾害，王瑶才忽然意识到什么。

“你说的这些，正是我系统里的东西。”

“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我们公司的使命就是重建一个地球，在我入职前，系统里已经有了很多东西，我接手后刚好负责你刚才说的那些，汶川、海地地震等等自然灾害引起的破坏，那些被毁掉的东西、死去的人，都会记录在我的系统里并进行重建。前两天我刚刚接到智利那边的信息，不过数据太多，我处理不过来。”

墨阳听着有点懵，这是在做游戏吗，整一个地球1:1模型呢？这么大的公司做游戏的？墨阳觉得不太可能。

“你怎么啦？”王瑶问。

“没，没什么。”墨阳一边回答，一边低头盯着脚尖思索着，然而没思索多久，眼神就溜到了旁边王瑶的纤纤玉足之上。在那双美丽的玉足旁边，有一个小小的影子。

影子？？？墨阳一下机灵了起来，上次分明记得，这个世界里的王瑶是没有影子的！他赶忙看了看自己脚边，竟然也有一个更小的影子！

回想起在现实中公司门口的分别，王瑶的影子少了一半，而自己的影子也没了半个脑袋。难道说，现实中的影子正在迁移到这个世界中来？王瑶在这里呆的时间更长，所以影子迁移的更多，那么，当影子全部迁移过来之后会发生什么呢？

王瑶看到墨阳奇怪的举动，拍了他一下问道：“干什么呢？怎么神神叨叨的？”

墨阳忽然有一个不好的预感，说：“没事，有些东西我想验证一下，你打开你的电脑，我看看那些数据。”

王瑶不明就里，打开了那些数据。墨阳一下扑在电脑前，一个一个查阅着。

2008年4月12日，中国四川省汶川地震。

2009年11月19日，中国台湾花莲地震

2009年12月12日，海地太子港地震

2010年1月27日，智利地震

等等，每一次地震的记录，都比现实中提前了一个月？莫非这不是记录，而是预测？又或者是……计划？

墨阳看得通体冰凉，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在这些下面还有一条信息：

2010年3月14日，中国青海玉树地震

……

4

墨阳醒来的时候，床单被子几乎都被汗湿透了。他下了床，白色的日光灯下，自己的影子又小了一点。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王瑶的电话：

“喂，你今天在公司吗？”

“没有，我生病了，今天请假。”对面传来了王瑶疲惫的声音。

“你家在哪，我过来看你。”墨阳焦急地说，没注意自己语气的唐突。

“不用了，我们不熟……”王瑶刚要拒绝，墨阳打断了她，

“你的影子还在吗？”

王瑶沉默了。

半个小时后，墨阳坐在了王瑶家的沙发上，对面的电视柜上，摆着一对老夫妇的黑白照片，想必是王瑶过世的父母。见此情景，墨阳心里不禁更加怜悯起来：

“你……怎么样了？”他问道。

蜷缩在旁边沙发里的王瑶摇了摇头，她嘴唇苍白，头发也没收拾，一改往日干练的形象，整个人裹在一张小毛毯里，像只刚被人捡回家的流浪猫。

“我不知道，就是感觉没有力气。以为是感冒，但吃了药也不见好……”

她说着又往沙发里面缩了缩，似乎不敢让自己在地面上留下清晰的影子。墨阳看出了她的害怕。

中国素来有影子就是魂魄的传统认知，影子没了，魂魄离体，人自然也就没了，他当然明白王瑶的担心，

“好吧，接下来我说的事和你我有关，所以你好好听着。”墨阳将自己做梦，现实和那个空间，两人怎么认识，这几天自己身体发生的变化，各种事都讲了一遍。

王瑶愣了愣：“不是，等等，你是不是科幻电影看多了？地球要消失了？人类也在慢慢消失？我和你在那个重新组合的地球是同事？情侣？”

王瑶的反应在墨阳的预料之中，他当然撒了个小谎，在那个世界里，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情侣，至少墨阳没有正式表白，王瑶也没正是答应他，他们算是……友达以上？但这些已经无关紧要了，墨阳起身拉着王瑶指着地上的影子。当王瑶看到自己几乎快要消失的影子时，吓得挣脱了墨阳的手，重新缩回了沙发里——她膝盖以上的影子都已经不见了。

而就在拉她的这一个动作当中，墨阳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有一条明显的伤疤。王瑶把头埋在膝盖里，眼睛时不时绝望地望向父母的遗像。看着这个落水狗一般的女孩，墨阳意识到，王瑶，远没有平日里看起来那么干练、那么坚强。

有时候，你真不知道这些外表光鲜的大人物背后，都藏着怎样的伤痛。墨阳不禁心想，倒不如自己这个小人物，每天逍遥自在。虽然赚不了什么大钱，但至少不用寻死觅活的。

“小贤，他没有准备好来干什么，现在招人都这么随便的吗？”

他忽然想起招聘时，那个老头子的话。所以，像王瑶这种已经放弃过生的念头的人，才算准备好了是吗？毕竟，那是一个为消失的事务准备的地球。

接下来的几天，墨阳都住在王瑶家里，白天照顾她的起居、一起查阅现实中的档案，晚上则去梦中和另一个王瑶约会。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终日和心爱的人腻在一起不说，尤其这白天和夜里的爱人还判若两人，甚至有种光明正大地出轨的感觉。若是换做早些时候的墨阳，此刻早已满足的不行不行的，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但现在的他，多了一份责任要付。他也终于明白，爱一个人，并不是每日留着口水的幻想，也不是耳鬓厮磨的快乐，而是一种责任，一种信任，彼此把自己的生命交给对方。

在梦里，墨阳也把现在的情况跟王瑶一一诉说，他们大概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梦中世界，就像是地球的一个孪生兄弟，但它很不完整。它和现实中的地球共享着一套资源体系，因此为了生存，它必须去和现实世界争抢，就像抢夺影子那样。没人知道方舟是什么时候建立的，他的创始人又是谁，但它一直在寻找对现实放弃了希望的人。他们把这里当做一个乌托邦，一个可以由自己亲手创建的完美世界，却不知这正在对现实产生巨大的破坏。

5

这一天，墨阳正在王瑶的工位上专心致志地查着资料，忽然身边一个声音响起：“喂，你！规划部的墨阳，在建设部干嘛？”

墨阳和王瑶抬起头，看到是那个差点跟进了女厕所的小姑娘。小姑娘的脸蛋依然稚气，但此时一袭正装，双手叉腰的姿势看上去还颇有几分威严。

墨阳尴尬的看了看王瑶，回应道：“嗨，你好，我……我是她男朋友，在这儿跟她讨论工作呢。”

没想到小姑娘一下瞪大了眼睛，看着王瑶说：“男朋友？！好啊，瑶姐，你居然不告诉我！”

王瑶也害羞的笑了两声说；：“我还没答应他呢。”

墨阳看着她们俩，悬着的心放下去了一半。

“我是尚文婷，人事部的，叫我小尚就好。”姑娘说着。

“你好你好，小尚。”墨阳忙不迭地应和着，“中午一起吃饭怎么样？”

“好啊，去天空之城？”小尚高兴地说道，“瑶姐你可要多给我介绍介绍你男朋友啊~不过墨阳你还是快点回自己的部门去吧，这次可真是上面领导叫我来警告你的。”

“好的好的，没问题。”墨阳答应着，赶紧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去。

中午，他们在天空之城碰了面，姐俩有说有笑，墨阳却看出了一点让他心惊肉跳的变化。在极目可见的那片湛蓝当中，有一个什么灰黑色的影子出现了，像个倒扣的碗一样悬在空中。开始墨阳以为那会是飞碟什么的，但看久了，他慢慢确定，那是一座山，一座很远很远的山，正在凭空形成！现实世界，已经开始向这里迁移了！

墨阳忽然灵机一动，转头问小尚：“你说你是人事部的？就是管人事档案的对吧？”

“是呀，怎么啦？”小尚被这一下问得摸不着头脑。

“那，我们的档案也都在里面吧？”

“对呀。”

“能带我去看看吗？”

“可以呀，等下班吧。”

于是等到下午下班，小尚约了两人，神神秘秘的来到一部从未见过的电梯，小尚用自己的工作牌刷了下电梯选择了157层人事部。电梯里楼层按键上标示“监察部、司法部、人事部”等部门，墨阳心里想着：原来这地方真的是很大，只不过自己工作的地方达不到更高的楼层。

很快电梯到了157层，墨阳还以为映入眼帘的将是逼仄狭小的办公室和一个又一个塞满档案的资料柜，但万没想到，这里宽敞明亮的简直就像是某个高科技企业的实验室，墙壁地板都是玻璃制的，各种闪光的数据漂浮在空中，和科幻电影中所见的别无二致。正上方的玻璃办公室里，招聘时的老先生正盯着一个巨大的发光球体哼着小曲。

小尚压低了声音说：“嘘！主任还没下班呢，你们小心点别被发现了，他可不喜欢别人到处乱窜。走，带你们看看去。”

小尚带着他们四处闲逛，但墨阳的目光始终聚焦在头顶那个巨大的球体上。那看上去像是地球的图景，其中的发光点像是夜幕下城市的灯光，有些地方疏有些地方密。但也不尽然，像是美国这种应该灯火通明的地方，光点却并不是很多，倒是中国、日本和印度的光点特别密集。这是人口！墨阳恍然意识到！难道他们在这里策划着整个地球的人口迁移？

墨阳正想着呢，突然听到有人说：“小尚，我这有一份名单辞退人员名单帮忙处理一下。”

墨阳一看，说话的人是小贤，就是招聘时跟老先生一起的那位扑克脸美人。小贤看了一眼墨阳皱了一下眉头，转身向老先生所在的办公室走去。

小尚不好意思的说道：“坏了，她又要去告状了！今天就陪你们到这，我送你们到电梯里，你们自己回去，我又要加班了。”

走到电梯口时，墨阳灵机一动，问道：“原来这里是可以解聘的？”

小尚：“对啊，有招聘，当然也会有解聘啊。”

电梯来了，小尚说了声“拜拜”就急匆匆地返回去了。电梯关门向一楼运行。

墨阳刚想说话，王瑶说道：“你是想，系统里应聘名单解除就可以回去了？”

“没错，我觉得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接下来的几天，墨阳和王瑶试图说服小尚协助他们，但公司似乎加强了管理，他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刚开始还能在一起吃午饭，没过两天，公司就开始禁止人事部的员工和其他人员一起就餐。小尚也一直处于将信将疑的状态。

而现实中，王瑶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终于连下床都困难了。墨阳不是没说过带她去医院，但王瑶拒绝了，说如果真如他所说，去医院不会有任何用处，她更愿意留在家里，陪在父母身旁。墨阳也没坚持，只是全心全意地守在她的身旁。王瑶时常会觉得浑身疼痛，并且想要呕吐，但她久未进食的胃里已经吐不出任何东西。为了减轻她的痛苦，墨阳给她服用了安眠药，自己则趴在她的床边，没日没夜地守护着。

但此时，他忽然起身走了出去，前往医院询问起值班的护士，这里有没有一个名叫尚文婷的护士。

值班护士看了看眼前这个形容憔悴的男人，眨了眨眼道：“你说小尚啊，她最近生病了，在后面住院呢。”

墨阳道了声谢，按照护士给出的信息找到了小尚。在病房门口，他就已经确定了，小尚那副苍白的面孔和王瑶所经历的是一回事。

当天入睡后，墨阳火急火燎的冲上了人事部的楼层，拽起小尚就向外走。小尚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想要挣脱开，墨阳却丝毫不放松。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坚决过，硬是拉着小尚到了其他的楼层。

“哎呀，你干嘛呀，疼死我了！”小尚抱怨道。

“你必须出来！你们那里全是玻璃你看不见！”

“看什么呀？”

“影子！看你的影子！”墨阳指着她的脚边。

小尚低下头去，然后哇的一声叫了出来：“我的影子，怎么没有头？！头怎么不见了？！”

墨阳压低了声音说：“不是头不见了，而是就剩头还没过来了。现实中，你的影子只剩下一点点了，你的命也不长了。今天我去医院看过你，你已经病危了。”

小尚想起来前几天墨阳向她灌输的信息，这才将信将疑地问：“所以你说的，都是真的？啊，你的影子！”

顺着小尚的手指看去，墨阳注意到自己的影子已经长出了腰身：“我能穿行在两个世界之间，所以可能影子迁移的慢一些，但王瑶已经不行了，她也已经病危了，今晚，我们必须把我们的信息从系统里删除，这样才能就我们的命！拜托你了！”

当天下班，墨阳拉着王瑶一起来到了157层的人事部。和上一次不同，今天的人事部里竟然空无一人，就连老爷子也离开了那个闪亮的球体。

小尚紧张地带他们来到自己的机位前，说：“这里的机器都是一对一的，我的权限只能打开这台机器。我没法确定你们的信息是不是都在我这里，如果要调用其他机器的信息，可能会花点时间。”

她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操作着机器，墨阳则在旁边急得连措手带跺脚。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今天的情况不对劲。早上来拉小尚出去的时候这里还是人头攒动的，怎么现在一个人都没了？上次来他们不也是一副日常加班的样子吗？难道说，计划被人察觉了？

“找到了！”小尚欢喜的叫了一声，“墨阳，男，1990年生，规划专员。”

墨阳赶紧探过头去瞅了一眼，没错，屏幕上显示的正是自己的照片和信息。

“你们的呢？”他问。

“还没有，不在我的机器上。”小尚说， “不过没关系，我进入了主数据库，在所有名单里按字母筛查，一会儿就能找到了。”

“好的，快一点，到时我们一起出去。”墨阳着急地说。

6

“出去？恐怕你们谁也别想走了！”一个冷峻的声音响起，墨阳抬头，是小贤，他和那个老爷子正带着一票身穿黑衣全副武装的人围过来，“我就知道你们几个在搞鬼，神神秘秘的。”

“小贤主管，我……”小尚一听见批评，立刻慌了阵脚，怯生生地停下了动作。

“别听她的，快继续找！”墨阳着急的吼道。

这时老爷子好像认出了他，侧脸对问小贤：“这就是招聘的时候出问题的那个人是吗？他怎么通过的测试，还能在这里就职？看起来系统有漏，记得修复一下。”

“是的，主任。”小贤回答道，“保卫处，把这些人带走。”

说罢，几名罩在黑色防弹护甲当中的大汉走上前来，手中还亮出了电棍。墨阳情急之下爬上一张桌子，点着了打火机，对着头顶的火警报警器，“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触发火警，把这些设备全淹了！”

见此阵势，黑衣人止住了脚步。老爷子开口说道：“年轻人，没必要这么闹吧？”

“没必要？我已经知道了你们的勾当！你们号称是重建地球，实际上是在掠夺地球！你们就是地球的吸血鬼！”

“话别说的这么满，年轻人，如果你们的世界那么美好，为什么还有人想要放弃生命？”老爷子看了一眼王瑶，“你的女朋友在这里活得很开心不是吗？我们为那些不幸的人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当然需要挪用一些资源。姑娘，如果你真的相信这小子的话，你愿意跟他回去，回到那个让你伤心的世界吗？还是在这里，跟我们创造一个崭新的世界？

“还有你呢，小尚？成功在这类应聘的人，都是在那边放弃了生命的人，我们很仁慈的删除了你的记忆，好让你们重新开始。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把那些记忆还给你，然后你自己选，是留在这里，还是回到那个惨无人道的世界中去。你一直都是我们很优秀的伙伴，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王瑶和小尚明显被老爷子说动了，他们已经被洗脑太久了。“别听他的小尚，快接着找，跟我一起回去！”墨阳绝望的喊着。

老爷子叹了口气说：“小贤，暂时切断火警系统。保卫处，去拿下那个年轻人。”

黑衣人再次行动了起来。

“妈的，我跟你们拼了！！！”墨阳大叫一声，从桌子上跳下来扑向那些黑衣人。可他单薄的身板那里是这些壮汉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打倒在了地上。两个黑衣人扭住他的胳膊，准备把他带走。

“王瑶！小尚！”墨阳带着哭腔喊着，“快点，快带我们走！”

“不了……”他听到小尚弱弱地说，“我不走了，墨阳，你先走吧。”

“不，不不，不不不不，王瑶！王瑶你跟我走！不然你会死的！”墨阳喊道，可王瑶只是站在原地，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

“墨阳，你先走吧……”

就在墨阳即将被扭送进电梯的前一刻，他看到小尚抬起手，似乎是准备按下删除的按钮。

“不！！”墨阳大叫一声，甩开黑衣人就想跑回去，可刚迈出两步，后脑就挨了重重一下，眼前一黑，整个人摔倒下去。

7

几秒种后他奋力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但双手柔软的触感让他知道，他正趴在王瑶的床边。

不不不不不，这不是真的！他像弹簧一样砰的一下弹了起来，按亮了卧室的灯。床上，王瑶的脸色如同纸一样煞白，无论他怎么呼唤，都无法唤醒她。

等他拨通了120急救电话，又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抢救室门口徘徊了三个小时后，医生终于走了出来，向他宣布了那个不幸的消息。那一刻他听到内心某个东西砰的一下破碎了，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医院的白炽灯亮得刺眼，在他晕倒的前一刻，他看到，自己的影子回来了。

之后的几天，墨阳就像是丢了魂一样，同事得知他女朋友离世的消息都纷纷来安慰，但收效甚微。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来自2010年4月14日，青海省玉树县发生了里氏7.1级大地震，比他在计划表上看到的，正好晚一个月。

此后，墨阳就陷入了一种疯疯傻傻的状态，逢人就说，有一个名叫方舟的公司正在窃取地球的资源，地球命不久矣。好在他的老板还算仁义，将他送进了市精神病院，在那里，他第一次完整的讲述了这个故事。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他被宣布康复，回归了正常生活。但没过多久，他就宣称自己的影子出了问题，大白天的，自己的影子会忽然少一块。并且他开始变得疑神疑鬼，怀疑方舟知道他在散播有关他们的秘密，因此派人过来灭口了。

因为类似的问题，他又进过医院，不过由于情况并不严重，只是被安排到了心理康复中心接受定期辅导。最终，因为他坚信的这个故事前后太过连贯，而被我的一个医生朋友交给烛堡学院调查。

我调查了他的女朋友王瑶，这个几乎举目无亲的女孩，真的于几年前去世了，死因是服用安眠药过量。从身体的伤痕可以推断，她有过几次轻生的行为。而那个名叫尚文婷的护士，也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父亲为了让她读一个护理的中专，在工地务工时砸伤了头部，从此背上了巨额的医药负担。尚文婷为了负担父亲的药费拼命工作却受尽白眼，最终心脏病发住进了医院。因为家里无法同时承担两个人的医药费，尚文婷先后几次拔下了维持生命的针头。虽然都被医生及时发现，但最终还是离开了人世。

至于墨阳，他算是一个比较安静的病人，没有任何狂躁的症状。甚至除了他坚信的那个故事外，我看不出他有太多不正常的地方。所以每次来学院，他都会被安排进一个有着明亮射灯的房间，好把他的影子清晰地投在对面的墙壁上。

“你看，你的影子没问题吧？”我不知跟他说了多少次，但他只是让我仔细盯着那影子看，他自己也能一动不动地看一整天。几个月过去了，除了他的头发长长了之外，我都没看出任何不同来。直到有一次，因为雷雨天气，学院的变压器出了点故障，灯光忽明忽暗的闪烁了几下。我不知道是不是因此视觉出现了偏差，但我几乎可以肯定，在某次灯光亮起的瞬间，我看到他的影子，没有头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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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调查员帞悢，以上是我的调查报告。